長歎一口氣,卡薩諾語氣複雜:“不死之血的秘密,世間知道的隻有我和德爾菲娜,結合約會地點的埋伏,事實真相已經呼之欲出。比起被囚,更讓我絕望的是想象中的背叛。”
“想象中?”季同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你的意思是發現了什麼?”
“年輕的修士,你很聰明。”卡薩諾的語調中透著歡悅,連隱隱露出的病態似乎都被衝淡了不少,“了解那些訊息的途徑可以有很多種,也可以是推斷之流。但當我看到小家夥的時候,我明白自己錯了,德爾菲娜沒有背叛。”
季同一楞,疑惑地望了望還在四處溜達的小東西。
“或許你無法感受到吧!它在吞噬我的陰影氣息。不錯,它是我和德爾菲娜的孩子!”
“靠!”季同硬生生把要到了嘴邊的粗口咽下去,這卡薩諾果然不是什麼好貨,早就跟人有了一腿。微一猶豫,還是指著小東西道:“我找到它的地方是個叫遺忘之淵的獨立空間,在波龐的地底。”
“她終究沒有忘記我。”卡薩諾的聲音如同夢囈,“那裏是我們最初戰鬥的地方。”
新野城,老街,陋巷。
當火光和殺伐充滿了古都,卻有兩道人影相對而坐。
一壺酒盡,店家麻利地添換著,他有一雙穩定的大手,揮灑間舉重若輕,三寸高的酒杯將將充滿,沒有一滴缺漏,更沒有一滴溢出。這樣的手,適合倒酒,更適合殺人。
“十八,你來新野城的時日怕是不短了吧?”上首那人輕輕飲盡杯中物,語氣有些雍懶。
“稟城主,屬下來這裏已經八年,是故去的老城主親自調遣的。”說罷悄然侍立於側,深深的恭敬取代了平常的萬金油笑臉。
“八年,不易。”那問話之人忽然長身而起,推開輕掩的門,明媚的陽光照出一張清淡的臉,赫然便是那碧落城主龍升寒。
“此戰一了,你便回帝都吧,碧落城不會虧待每一位勞苦功高的成員。”
那店家全身一震,眼中的狂喜一閃即沒,微微顫抖道了聲“是”,臉上的感激卻是難掩。要知道在碧落城,能夠加入帝都閑雲堂的都是功勳卓著的精英,這不僅僅代表著榮譽,更標誌著自己後半生無憂。
“季兄,這滿城風雨千頭萬緒,且說說你的看法。”龍升寒語聲溫和,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桌畔之人舉起的酒杯輕輕放下,沉聲道:“披甲士,婆羅舍,好豪華,好強大。南邊那位是傾巢而出了,此番謀定而後動,恐怕這新野城是凶多吉少了。”略一沉吟,接道,“屬下不過就事論事,想必城主已智珠在握了。”說著一張臉微微側轉,不是季靈是誰。
龍升寒淡淡的笑容不改,一邊踱步,一邊遙望天際:“洛老九好謀,卻未必善謀。”一抹清晰的笑意出現在他的臉上,“一個人忍氣吞聲很多年,一朝得誌,甚至還看到了稱霸一國的曙光。他終難免狂妄了,他對自己的布置太過自信。洛老三雖衰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且不說有秦重三和數萬暗虎,光是那置之死地後的決然便是一道不小的障礙。”仿佛訴說著鑿鑿可尋的事實,龍升寒語聲緩緩,卻有種莫名的睿智。
“若一意強攻,洛天夢未嚐不能如願,但勢必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以他的野心之大,自然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他必然留有足以威脅對方的後手,而能令洛天驚牽掛的,你猜會是什麼?”
季靈目光閃動:“您是說……”
“你的猜想沒錯。”龍升寒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熱切,“可惜他不知道,這世間有許多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的意外因素,比如說,我們。”
季靈心頭一顫,跟隨著這位年輕的城主,向來自負機敏的他總能感受到自己的駑鈍,眼前人如海的心思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無法揣摩他的布置。
便在此時,散亂的馬蹄聲從巷口傳來,龍升寒麵容一整,一張精致和古怪的麵具不知何時已在手。
“來了!”
收攝了幽暗領域,略嫌衰弱的火光在空中搖擺不定,靜默覆蓋了大廳。
仿佛沉醉在無邊的思緒中,卡薩諾良久不語,小東西不知何時繞到了雕像背後,隻有吧唧吧唧的聲響有些突兀地回蕩在空氣裏。
“我要死了。”卡薩諾已見衰弱的聲音透著平靜,“當我的孩子完成陰影之息的吞噬,就標誌著傳承的結束。”季同有些木然,此時無論說什麼都顯得有些多餘,索性相對而立,腦中卻盤桓著是否能從老龍身上榨點剩餘價值。
“幼龍會將破殼後初見的生靈當作當作它的侍親,知道它擁有完整的獨立意識,而那將是百年後的事。我希望你能在它最初的蒙昧歲月裏給予照顧。”不得不感歎於龍族壽命的漫長,季同羨慕之餘還是默默點了點頭,怎麼看小東西都不像是普通貨色,誘拐魔獸他也算是行家裏手,巨龍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