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如此軍容堪稱鼎盛二字,但老謀深算的菲戈卻不如第一次出征時那般成竹在胸。在唐夢守軍萬分警惕的情況下,令泰穆爾引以為豪的探報係統已不能像先前那般肆無忌憚,就連苦心安插的細作,也在皮蓬有心調整的軍規下失去了機動性,成了一步盲棋,這讓習慣於先知先覺的菲戈難受異常。
遊蕩於散關附近的情報掮客帶來了幾組珍貴的魔法投影,破敗的關防發生了滄海桑田的變換,六座不知名目的新建高塔透著一股子神秘,而最令菲戈擔憂的,還是城頭士卒那從容不迫的眼神,這是發自內心的情緒寫照,菲戈有苦自知,對方必然有了什麼憑仗,雄心勃勃的他決不想在這邊城小關二度折戟。
然而形勢比人強!魔法通訊塔讓每一縷軍情都飛越關山。在北路戰場,靈動如狐的季青城兵出詭道,幾番以弱勢兵力完成了優勢打擊,老帥比爾?拉塞爾雖步步為營,奈何精力頭腦都不比壯年,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漸漸無法適應節奏,隱隱露出頹勢。
挾幾場小勝的餘威,炎龍軍氣勢如虹,大有反守為攻的兆頭,這讓泰穆爾高層暗生憂慮。一旦北路軍潰敗,以季青城的傲岸,勢必揮軍北上,過了大草原,便是泰穆爾腹地的一馬平川,到時候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誰知道唐夢人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北方雖猶有餘兵,但任誰也不敢真正無視東胡的存在。在國與國的利益麵前,協議的約束力實在乏善可陳。左相布雷默暗暗惱恨,千般算計,終究功虧一簣,一個季青城足抵十萬雄兵啊!
兩路討伐軍屢遭挫折,形勢急轉直下,沉重的負擔壓在了菲戈身上,如果在短期內無法貫通唐夢西北,則勢必無法形成對炎龍軍的夾攻之勢,北路危矣!仿佛看到了慘淡收場的畫麵,菲戈使勁地搖了搖頭,到目前為止,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中,而以雷霆萬鈞之勢踏平散關成了唯一的選擇。
在大陸上,風的傳播無孔不入,而比它更迅疾的,便是重大消息。禁咒的意義遠不止於局部的毀滅,更重要的是對於規則的顛覆。幾乎在一夜之間,唐夢西北重鎮新野城驚現禁咒的消息傳遍了大陸,幾大強國紛紛在公開場合向唐夢官方發出了聲色懼厲的譴責。大光明教不動聲色地派出了以三位紅袍祭祀和兩位光明聖騎為首的調查組,連夜趕赴唐夢,求取事件真相。
一個不完整的禁咒或許隻能摧毀數目有限的部隊,但它的威懾力可以籠罩整個大陸。事實上這種威力巨大的魔法形式,發動的門檻並不似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三到五位屬性互補的大魔導便能以犧牲生命力為代價,強行召喚禁咒,而實力強橫的聖階法師更能以一己之力令天地變色。一旦禁咒蔓延,唯一可能的後果便是現有戰爭模式的徹底顛覆,試想戰敗一方隻要擁有相當數目的頂級法師便能與對手同歸於盡,那麼再龐大的常規戰力都隻能充當炮灰的角色,對於大陸現有的強大勢力,這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無怪乎他們會如此緊張!
聞訊的洛天鴻悲聲大作,內心卻是雀躍不已。兩虎相鬥,一死一傷,無力占據孤城的洛天夢不得不慘然南回,當真是為人作嫁。次番的損失刻骨銘心,縱然臥薪嚐膽,想要再起怕非一日之功。洛天鴻以最快的速度調撥一萬巨鷹軍,占領了無人防守的新野城,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地從中原現有體係中抽調了一批可靠的文職和幹吏,準備火速接手處於真空狀態的西北數州。
沉寂了許久的唐夢仿佛又成為了大陸的焦點,一切都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著,而此刻的季同卻有些沉默,麵對一紙軍情,喜憂難辯。洛天驚身隕,餘者下落不知。不知何時,腦中那深深鐫刻的倩影竟淡了,就連存亡訊息,竟也蕩不起多少漣漪,是時間本身的魔力,還是現實的經曆讓自己變得冷酷?微微甩了甩腦袋,季同知道這不過是庸人自擾,昨日之棄,相負的是她,過往的記憶終究要隨風飄走,就當是青春的祭奠罷。
輕輕的推門聲響起,小勞德盧普應聲而入,季同向來沒有領主的架子,曾一同跋涉的兄弟間本沒有多少規矩。
“老大,有故人相見。”小勞麵色平靜,讓季同無從揣測。
“走,一起看看去。”也不問是誰,季同大步流行往外走,相處多日,小勞的脾性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若非必見之人,決不會是這種語氣。
山嶽般的漢子形容落魄,一頭耀眼的金發竟也沾染了塵泥,季同看得真切,目光中多了幾分敬重。一名擁有聖階實力的強者,若非稟性忠厚,又怎會到如此地步,他若想獨善其身,抑或另投其主,怕是任誰都要倒履相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