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如今城中風起雲湧,帝都殺機暗藏,我黑甲究竟該如何自處?”
布魯克斯心頭一沉,哥哥在自己麵前總是沉著冷靜,這一刻竟似沒了主張,莫非這牧野城將要湧起的波濤竟會將黑甲淹沒?
“哎!狡兔死,走狗烹,千古一律啊!”相比之前的弗朗西斯,這聲音略顯蒼老,林木森,名為營長文書,實則是當仁不讓的決策者之一,遇到重大的決斷關頭,連弗朗西斯也唯他馬首是瞻。
“牧野這潭水從來都不平靜,這十多年來,黑甲駐防是虛,暗為耳目是實,不僅要將季青城的一舉一動上報帝都,連炎龍軍的戰略部署都要分毫不差地記錄下來,昔日也曾聲明赫赫的黑甲落到偷雞摸狗的境地,我這當營長的當真無顏見那些黑甲先驅。”
林先生輕輕一歎:“時運如此,你又何必自責,想那季青城天縱奇才,到頭又如何?”
弗朗西斯恍如未聞,兀自歎息道:“五年前,炎龍軍早已鼎盛,永興帝頗為忌憚,對黑甲的支使越發頻繁,不再局限於刺探,暗中分裂破壞的命令層出不窮。哼哼,他也不想想,季青城何等人物,有他在,炎龍軍便是鐵板一塊,他若要反,大半個唐夢唾手可得!”
林先生露出一絲嘲笑的神色:“炎龍軍中多有心思細膩之人,黑甲的舉動又怎會毫無所覺,不過不屑理睬罷了。在我的建議下,你與季青城暗中修好,將送往帝都的情報截去大半,餘者也是真假摻雜,永興帝雖然平庸,想必也是聞到了些味道,索性他匆忙包庇,接著便是帝國的亂象迭起。”
弗朗西斯滿臉苦笑:“新帝看似敦厚,實則狠厲,單看他對季青城下手的果決便令人發指。黑甲非他嫡係,你我又掌握了太多帝王家的秘密,如今上邊看似倚重,卻早已包藏禍心,恐怕炎龍平定之日,便是你們葬身之時!”
布魯克斯內心一陣抽搐,再也忍耐不住衝進門來,悲憤道:“大哥,為何這般重要的事你都瞞著我?”
弗朗西斯猛然一驚,待看清來人,不由地鬆了口氣,輕輕走過去關上門,拍了拍布魯克斯的肩膀。
“二弟,不是大哥不信你,實在是不願你卷入這黑暗的泥潭!”略帶冷漠的方臉上流露出一絲慕孺之情,“你我父親早逝,一年前我已秘密將母親送到帝國西南海布裏城,若他日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須以老母為念,從此隱居邊陲,莫再涉足軍旅。”
布魯克斯雙眼瞪得通紅,許久方頹然低頭,澀聲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弗朗西斯臉上滿是自嘲道:“本想為自己與黑甲留條後路,我與季青城不過是口耳協定,想那炎龍軍中再無人知曉!這本是為了保密,如今道成了作繭自縛!黑甲與炎龍向來有敵對之名,如今縱然我老下臉解說,又有誰能信,徒惹羞辱。那龍定淵分明與帝都那位有了協定,由黑甲接手關防大有火上烤蛙之嫌,裏外不是人啊!”
布魯克斯心中已是大亂,忽然腦中閃過一道光芒,顫聲道:“卻也未必沒有出路,大哥可知道這城中近日多了一人?”
一旁沉默的林先生仿佛想到了什麼,雙眉一揚:“季同?”
五月的北疆風晴雨霽,當巷間老樹上響起第一聲蟬鳴,暑意便如潮水般襲來。
季同輕拈杯盞。酒是行伍間的劣酒,籠上了一層白蒙蒙的霧氣,別有一番爽冽。三伏天用低階冰係魔法泡酒,這也算是學以致用了,也隻有季同有如此多的魔力可供揮霍。
與黑甲的暗中接洽幾乎水到渠成。自從花了一番心思了解牧野局勢後,季同對於黑甲的處境一直存著幾分疑慮。布魯克斯離別時的邀請不似作偽,這在立場分明的雙方之間多少帶了幾分古怪的意味。事實上此刻由黑甲出麵接手關防便很是不合常理。
北疆的暗炎高熾在知情人眼中並不是什麼秘密,不同於尋常的城邦,牧野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要塞,這集中體現在城池的易守難攻上,而城衛的職責便囊括了諸多防禦設施中最為險要的一部分。無論暗中窺探的勢力份屬何方,但凡心有所圖者,必然欲奪之而後快,偏偏如今手握這燙手山芋的卻是實力最弱的黑甲營,這其中若沒有苦肉計的成分,答案已昭然若揭,四個字——借刀殺人!
黑甲所處的地位向來敏感,考慮帝王交替的影響,季同基本斷定這並非洛天鴻的伏棋,所以當布魯克斯暗中示好時,他當下便信了八分。有了這一位山水不顯的盟友,便能在帷幄之中駕馭牧野城這戰爭利器,在應付即將到來的未知變數時更多了幾分底氣。
“天變了……”望著天邊掠過的一絲陰雲,龍吟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