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古怪,將扼殺眾人的希望交在一群新丁手中,這本就不合常理,好一個諾裏斯,不知從哪裏覓得這等射術人才,可這樣的人才,又豈是可以多得的!想到這裏,季同心中一動,又開始仔細觀察起射手的布置來,這不看還好,一看頓時覺出些端倪來,整個射手圈子幾乎是均勻排布,唯獨那一角卻似薄弱了些。示敵以弱,誘而殲之,這本想極為淺顯的道理,可在紛亂的戰場上,大凡有點眼光的指揮者總會下意識地選擇薄弱之處突破,卻不想對方已在此處伏下最危險的射手,一旦陣腳大亂,便是對方的契機。
仿佛為了印證季同的猜測,原本還不緊不慢的射箭節奏頓時加快了不少,箭雨一急,那錯落的盾甲防線頓時岌岌可危。隻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開國大帝洛飛的話語擲地有聲,幾乎不間斷的壓製下,本就攝於神秘箭手的利爪開始畏縮不前,甚至有了倒退的趨勢,季同看得暗暗皺眉,禁宮廣場地勢開闊,卻沒有任何掩體,借著四麵樓閣滴高度優勢,看似零落的箭支確實能產生相當大的威懾力,若沒有有效的反擊手段,情況隻能是越來越糟糕。
猛地提劍撥開一支流矢,季青城的腳步有些虛浮,那一身傲人的鬥氣十去其九,此刻的他若是狠下心去獨自突圍,倒是尚有幾分希望,但那終究不是他的作風。赤城衛是三支隊伍中最為沉著的,有條不紊的調度讓人很難想像這是一支陷入苦戰的隊伍,季青城落寞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無論何時,一名合格的主帥總會將命運與自己的軍隊捆綁在一起。
“叮!”清脆的碰撞讓季青城的思緒一滯,這是一支精鋼箭,竟能無聲無息地到達自己深厚不足三尺之地,霍然一驚,原來那幾名神秘射手終於不滿足於單純的阻擊,也加入到了進襲的行列,沒一支箭都挾千鈞之力,聯軍的傷亡頓時直線上升。晃了晃手中的綠色短劍,帕瓦羅蒂無奈地苦笑,前一刻的出手為季青城解去了大麻煩,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理解,然而有傷在身的兩人卻無法扭轉整體的攻防,利爪鼓足餘勇發出的第二撥奔襲在更加精準的射術麵前依然沒能獲得半點突破,唯一的成功是那十餘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九麗鳥揮舞著雙翼停泊在半空,卻再也無法高飛半點,無形的壓力連坐身其上的龍升寒都感同身受。幾乎每一次揮翼都要克服巨大的阻礙,無法脫身的巨鳥,體力在迅速耗竭。猛地一拍九麗鳥的背脊,龍升寒豁地站了起來,飛速從懷中摸出一件事物。此刻的他依然能在高處的風中巋然而立,九麗鳥雙翼揮起的風將偶爾及近的箭支吹得七零八落。
“砰!”
一點並不明亮的火星飛上了高空,一聲輕響後散開無數光暈。這枚特殊的信號引無需魔法元素滲透點燃,微微一拉引線,便能破壞內部微量火元素的平衡,引爆便成了唯一的結果。龍升寒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卻不想今日終於得以用上。
洛思幽斜挎一架古拙的七弦琴,最後兩根弦線早在先前的交鋒中斷裂,非金非鐵的弦線迎著風兀自招搖,說不出的詭魅。音殺之術終非實質,擋不了那漫天的箭雨,所幸危險初臨,便有四名黑衣蒙麵之人出現在洛思幽的四角,不慌不忙地舞動兵刃,劈開流矢,將那方寸之地護得風雨不透。
殘弦亦能作聲,隻是少了那一身魔力的輔助,卻無法定傳一線。洛思幽心中多有擾人心智的魔曲,此刻若是使來,卻是未傷敵先傷了身前那一線持盾的禁衛,再說那冒牌大長老依然遠遠相望,那一架七弦猶在手中,功利落了十之七八,洛思幽投鼠忌器。
“怎的隻有你們四人!”這一問少見地用了女兒音,話聲極輕,亂軍嘈雜,倒是無人理會得。這四人是洛思幽真正的親信,當年前任大長老逝世時親口付以重托。影衛之中除開三大長老,俱是終年不以真麵目相見,除了極為罕見的外出任務,便是各自於廢閣之中覓一清淨之地苦修武技魔法,相互知道虛實的卻是少之又少。四人互稱的名諱猶為簡單,洛一到洛四,僅僅作為代號,並無高下之別,各自的真名或許早已淡忘,一如廢閣今生盡,這卻不是憑白說的。
“一刻前大長老使了金令,將影衛盡數調離了禁宮。”猛地磕飛一枚利箭,那聲音不卑不亢,便在這等危急關頭也是無喜無悲。
洛思幽心裏“咯噔”一下,幾乎忍不住要去拍打自己的額頭,自己隻顧計算今夜的來犯者,實在是疏忽得緊。影衛年少時便被百般洗腦,隻認金令不認人。三大長老手中各有一枚金令,雖有高下之別,但若非明顯衝突,自然各自不得違背。之前自己隻是隨意令他們伏於暗處,剪除幾名散落的利爪,這令旨本已達成,新令未至前卻叫諾裏斯鑽了空子,也隻有這四人略知事中原委,不放心洛思幽獨陷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