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難平(1 / 2)

金秋的省城,涼風習習,驅趕著秋老虎的最後餘威。

蘇遠山牽著妻子的手,踏著月色漫步在電科大西校門外的人行道上。

蘇遠山和妻子葉如黛相識於大一,兩人相濡以沫二十幾年,如今女兒已上初中依然濃情不減。

葉如黛靠著他肩膀,多年來的習慣讓兩人步伐完全一致:“小山哥,最近的禁令,你們海芯到底扛得住不?如果扛不住,你幹脆回來教書得了。”

蘇遠山握了握妻子的手,臉上浮起一抹笑意:“我倒是想辭職,可期權還沒到手,走了誰養你?”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成了要靠你養的敗家娘們。”葉如黛滿眼的風韻,輕輕瞪了丈夫一眼,說的話絲毫不像一個電科大副教授的口吻。

“嘿嘿,主要是……”蘇遠山吻了一下妻子的頭發。

微風吹過,妻子貼近他的身軀:“知道,你很早之前就說過,意難平。”

“是啊。”蘇遠山歎了一聲。

因為父親是電科大微電子科學與工程專業最早的一批老師,蘇遠山從小耳聞目染,對集成電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從父親手下畢業後,蘇遠山又去哥倫比亞大學攻讀計算機工程碩博。之後在intel呆了三年,見證了P3到P4的誕生後與妻子回國,他擔任國芯的邏輯設計工程師,妻子則回到電科大教書。

在國芯呆了八年,幹得心力交瘁的他決定休息一陣,於是應邀前往一家國產EDA公司做仿真工具顧問,而後追隨師兄秦為民去了海芯。

在過去的數年,他幾乎以一塊磚的形式在國芯負責過邏輯設計、結構設計,甚至還負責過微代碼編譯。這種近乎全能的資曆讓他當仁不讓的成為了海芯的首席架構師。

從前年到今年,西邊的製裁讓國內高端芯片行業一片烏雲,無數的質疑和憤怒在互聯網上掀起了軒然巨波——倒是給了蘇遠山休假回來陪老婆的機會。

可又能怎樣?

X86架構的授權和生態鏈就如同一把大鐵鉗,死死地掐著國內桌麵處理器的脖子。而即便沒有生態鏈和授權的束縛,一紙禁令也讓基於ARM架構的7nm移動SOC芯片的海芯同樣沒有半點反抗能力。

比智力,華夏人從來不虛。

但就算你能設計出冠絕全球的架構,沒有高端半導體製造業的支持,照樣是鏡中花水中月。

甚至人家都還可以直接從源頭圍掐你,連EDA都可以不給你。

然而縱有千般險阻,萬般磨難,蘇遠山和他的團隊依舊沒有放棄,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那三個字——

意難平。

“現在先暫時走一步看一步,看華芯國際那邊能不能曲線救國。”

蘇遠山笑著說道,把所有壓力藏在眼底。

這時身後車燈傳來,他摟著妻子往右邊靠了靠。

卻不料車燈以瘋狂的速度接近!

伴隨著妻子的驚呼,蘇遠山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妻子一把推開。

他飛了起來。

*

*

嘀嗒。

嘀嗒。

嘀嗒……

蘇遠山的視線從那隻長耳朵的鐵鬧鍾上離開。

他用了半個小時來接受自己回到了1991年的事實。

1991年2月25日,農曆正月十一。

這一年他未滿十七,剛上高一。

“黛兒,等我。”蘇遠山用力閉眼,把葉如黛和女兒的身影藏在心底。

既然重生,中年人的多愁善感就不需要了。

1991年,對於執念國產芯片的蘇遠山來說,不算最壞,但也談不上好。

這一年,因特爾一邊對80486做最後的修補,一邊開始憋大招。

而因為早在386時代因特爾就取消了對其他“第二供應商”的X86授權,這一年的AMD和cyrix等正在用無塵室“”大法做著讓因特爾罵娘的逆向山寨。

當然,就算其他廠商能通過進行白盒測試複刻——類似於解剖一顆CPU,然後盲猜微代碼最終實現和與原產品兼容的功能——但隻要你做的是x86架構,就一定繞不開intel在這個架構下的各種專利。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莫過於那條克勞福德338號專利(TheCrawford‘338Patent),這是條有關內存管理和高速緩存的專利,據說X86下無人能繞開。

得益於此,因特爾揮舞專利大棒,把一幹山寨黨揍得潰不成軍就不多說了——除了cyrix這個白嫖鬼才。

對了,山寨黨們的CPU都叫XX386,XX486。

兩年後,因特爾的CEO安迪·格魯夫氣得跳腳說新CPU如果再叫586除非踏著我屍體過去,於是Pentium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