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可思議,她不知蕪苡什麼時候進的房間,也不知道他這樣盯著她看了多久,蝕骨的恐懼卻再次輕易擄住她的心神。
默默對視了一會,蕪芩心虛的別開眼。氣氛如此怪異,她愈加恐慌,想說些什麼,卻又實在不知道該在這種狀況在說些什麼,於是繼續沉默。
莫名有種欠債還錢的感覺,欠了麵前這個男人這麼多,她從來都無力償還,反倒繼續心安理得欠了下去,隻憑他愛她。現在,當他終於逃脫苦海忘了她,當她發現自己竟然不敢想這個他會如何對待自己,蕪芩才發現,自己竟如此可悲。
長久以來所有的勇氣,竟然隻因一個男人!
學會視而不見,她自動忽略了很多東西,此刻,許是終於到了還債的時候,她才終於正視起那些‘瑣事’,向自己坦白。
“看來是沒有的,真是好笑……”
最終神色莫辨的蕪苡先開了口,伴著意味不明的話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同時搖了搖頭,待蕪芩反應過來,隻見著他落寞的背景消失在門邊。望著蕪苡消失的地方怔了一會,蕪芩下意識的握緊手掌,心似乎被誰狠狠捏住,痛得如此真實。
為了那兩個字,這一年她辛苦找尋答案,卻即使見著蕪苡,她依然隻是彷徨。血液裏的步步為營,血液裏的精明算計,讓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更知道為了那些該怎麼做。
唯獨對著那個人,她卻失了穩重,不說下一步,她甚至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的腳該放在哪。
沒人逼,她卻已經來到峭壁之淵,退一步於她更不是海闊天空,因為舍不得讓自己再次粉身碎骨,她終於做出決定。
死生樂悲,她要個結果。
曖mei的夜,承載了太多yu望,卻沒有贏家……
真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失敗的算計,在王的漠然離場中,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東西,眼底默認的,除了無奈歎息,還有姍姍來遲的絕望。
第二天諸大臣心驚膽戰,王卻沒有上朝,並宣布無限期集體放假,因為他病了。
病得莫名其妙,卻很是嚴重,蕪苡隻是很累了,累得什麼事都不想做,隻想靜靜呆著,隻想能什麼都不想。
沁琴從那日又開始昏沉,而蕪芩雖沒有再回宴席,憑著知道的事情也大致猜出始末。一個多月的相處,她雖有些欣賞郡主,也沒忘了答應人家的,卻真的說不上有多關心,甚至真心,她也是沒有幾分的。
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大夫,更何況,那病人也不是真正的病人。所以對著鑰木晉關切的眼,她隻冷漠笑了笑,把還是懵懂的他請了出去,然後對沁琴說:
“郡主,這條命是你的,願意怎樣折騰,別人管不著。當然,別人會不會心疼,要不要關心,你也無能為力。都是明白人,我隻能說些廢話,有些人也隻能瞎著急。不論怎樣,我已經沒有辦法了,但願終有個人,能治好郡主。”
“你要走了嗎?”
為蕪芩的話靜了很久,沁琴偏頭越過窗口看著神色緊張的鑰木晉,決定放棄。而她那句話蕪芩沒有回答,沁琴於是歎口氣再轉頭盯著蕪芩看了很久,明了很多事再執著也爭不過命裏那根紅線。
做了這麼多年病美人,她幾乎已經習慣,卻忘了,自己原也是個鮮活跳躍的生命。起點已經模糊,她卻還記得這病態人生開始的原因。
王儲姑姑消失,父母莫名死亡,他們周圍有太多yu望的眼。為了活下來,哥哥承下所有責任,而她雖知哥哥有多疼她,卻仍受不了任何原因的冷落。所以假裝,甚至自殘,她無師自通,騙過所有人的眼。
世人以為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卻不知道那些堅強她守得多苦,更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孤單。當哥哥羽翼豐滿也再沒人能動他們,她有過放棄的心思,卻在另一份愛麵前瞬間消失。
那個人也關心她,甚至所有人都因她的嬌弱堅強關心她,於是她,終究被自己做的局套住,直到麵前這個女子出現。
耗盡心血才得來世人的關切,那個女子卻讓她知道,有人,天生便擁有一切。
拚不過也無法拚,沁琴苦笑一聲,望著那絕色的麵容不知該羨慕還是嫉妒,或者從來都是兩者兼有。
真的倦了,沒有力氣再執著什麼,隻是最後,她還是問出了那個長久以來凝結於心的疑問。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