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錄像廳出來已是黃昏,盛夏的晚風,黏糊糊的,把李實這還掛在枝椏上的青果,一夜之間吹了個熟透。
“怎麼樣,刺激不?”
成宇看著李實醉醺醺的雙眼,挑逗地問道。
“哥,太刺激了,沒想到我們這鎮上,比縣裏好玩多了。”
李實的臉漲得通紅,似乎還沉醉在方才不可描述的電影情節裏,不能自拔。
成宇滿意地拍拍李實的肩膀,指著沿街一溜門店,自信滿滿地說道:
“李實老弟,這一條街的錄像廳我都熟悉,哪個老板有哪些珍藏的片子,我可是如數家珍啊。”
李實的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不可名狀的笑容。
“明天我天天來找你,就在這老地方!”
“沒問題,隻要你身體吃的消!但是老哥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兩人找了個樹蔭下的石凳子坐下,成宇把父親買斷費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和李實說了。
“嗯……你說的沒錯,這事確實得找我老爸,不過他今晚估計在和別人談生意,不在家,這樣吧,你明天中午十一點來我家。縣裏紅坊小區8棟801,2路公交車40分鍾直達,我爸一般在家吃了中飯才出門,我給你引薦!”
“好,那就一言為定!”
兩個少年在黃昏的小鎮街頭擊掌,幾隻麻雀飛過天空,寧靜的小鎮,伴隨著工廠下班的人潮聲,又漸漸熱鬧起來。
成宇興致滿滿地回到家,剛打開門,就發現屋內的氣氛不太對。
記憶中,往日這個時候,媽媽一定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用圍裙擦著遍布老繭的雙手,和藹可親地招呼一家子吃飯。
可是,此時媽媽正坐在沙發上,和一旁的父親一樣,低垂著頭,隻是老爸的頭向左,媽媽的頭向右,似乎都不願看著對方。
“你死哪裏去了!落榜就不說了,整天吊兒郎當的,不做正事!”
媽媽抬頭罵了他一句,聲音卻有氣無力,看得出十分疲憊了。
老爸也抬頭看了成宇一眼,沒有說話,依舊抽著煙。
“媽,我……”
“別說了,吃飯吧,我去廚房熱點剩菜,你喊你妹妹一起去桌子上等著。”
晚飯的時候,媽媽一粒米都沒吃下。原來,不出成建飛所料,財務科的李主任家裏門都沒開,十幾號人堵在門口,也包括成宇的媽媽。
能聽得見家裏有人走動,就是不開門。
有人沉不住氣開始踢門,李主任被逼急了,隔著門對外麵大聲喊道:
“買斷費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廠裏的文件已經下發到每個員工了,還有什麼說的?”
“李主任,我們不要這買斷費也罷,您和廠長關係好,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老員工了,能留下,當然不想走!”
“我自己都快下崗了,誰也保不了誰了,你們要是再逼我,就砸爛們把我家東西都搬走賣了吧!”
媽媽在飯桌上沮喪地重複李主任的話,描述著當時的場景,語氣滿是心酸和無奈。
成宇和妹妹麵麵相覷,都放下手上的筷子,不敢做聲。
父親壓根就沒上桌,一個人在客廳沙發上抽他的悶煙,這時他說話了:
“你也別為難人家李主任了,她就是泥菩薩,這次下崗的大浪,她也逃不過了。”
媽媽的眼淚順著粗糙的臉頰,吧嗒吧嗒地滴在餐桌上,成小紅連忙過去抱著媽媽的脖子,用袖子去抹媽媽的眼淚。
“不就是差6000塊錢嗎,這事怪我,當初隻顧著從壓縮機廠調回來,檔案的事也沒上心,現在搞得人事關係一筆糊塗賬。大不了,明天我去廠長家裏鬧,我老成拉得下這個臉!”
父親說完又咒罵了一句,直接把煙頭甩到了窗外,黑著臉回房間去了。
麵對哭泣的母親,無助的父親,還有弱小的妹妹,一股悲憤從成宇心中湧起,他拍桌而起,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