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付興彥低低的笑著,“難道你還想要了我的命?”

葉敬軒挑了挑眉,像極了當年的葉寒臣,“哦?當然不是,我知法懂法,不做那樣的事。”

說著,他頓了頓,朝著兩邊的人道:“把付全趕出帝都,拿走付興彥所有的錢,所有的,包括能夠變賣的,讓他去帝都的街上流浪吧。”

他不會犯法,但是他會讓付興彥過得比死了還要難受一百倍。

這是他能為父母唯一能做的。

葉念沉算是這場故事當中,為數不多的,平平安安,無憂無慮長大的。

她兒時的記憶很模糊了,最喜歡的就是葉敬軒,最粘的人也是葉敬軒,她隻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她對親人的概念,也隻有這個哥哥。

當然太祖父也算。

可是太祖父實在太老了,在葉念沉長大的那些年裏,隻能看到一個病弱的,躺在床上的太祖父。

葉念沉回國的時候,是葉天啟的五七。

葉敬軒將所有的事都交給了秦之恒去辦,他薄情寡義的名聲在多年前的那場葬禮上就留下了,所以也不在乎。

不過看見葉念沉,他還是輕鬆了不少。

葉念沉回來,是因為一個男人。

她愛上了一個窮小子,死活都要嫁給他。

葉敬軒沒有攔著,而是給夠了葉念沉錢,讓葉念沉去結婚。

如同葉敬軒想的一樣,葉念沉很快就被騙完了所有的錢,一無所有的回來了。

可她不放棄,依舊是充滿了熱情,充滿了對一切的希望。

已經步入中年的葉敬軒有時候看著自己,都有些恍惚。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

是什麼時候起呢?

好像是,楚傾歌離開的時候,又好像是再次看到楚傾歌,她裝作不認識的自己的時候。

但是葉敬軒很確定,自己死掉的時候,應該是聽到槍聲的那一刻。

那時候他的心髒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也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什麼,可是他沒有上去查看。

現在的葉敬軒想起來,他那個時候,就已經跟著父母,一起走了。

他看局外人,主角因為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流淚,被定義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發生了命案也順理成章的怪到了他身上。

葉敬軒看完,笑了笑,這應該是自己麼?

但又不是自己。

默爾索躺在那張窄小的床上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想的是,自己和母親的時光,還是自己那糟糕的人生呢?

當被執行死刑的那一刻,他又在想什麼?

是解脫,還是痛苦?

後來的葉敬軒,娶了一個很優秀,也很愛他的女孩,有了兩個孩子,在孩子十五歲的那年,葉敬軒消失了。

妻子瘋了一樣的找他。

最後,在楚傾歌和葉寒臣的墓地旁邊發現了他。

風和日麗的下午,葉敬軒靠坐在那裏,靜靜的,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

妻子顫抖著手,想要去探他的呼吸,但是半晌都不敢伸出手。

已經成為老人的秦之恒看著這一幕,安靜的,沒有說話。

葉敬軒的手裏拿著的,是一封多年前,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去醫院鑒定為重度抑鬱症的病曆。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抗爭。

可是他抗不過去了,他沒有辦法忘記那些童年時候美好短暫的時光,但又沒辦法回到過去。

他看著這世間的一切,每一眼都是痛苦,走的每一步都是虛妄。

如果可以,他多麼喜歡回到四十年前的某一天,他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如果那個時候就離得遠遠地,或許一切不會變成這樣。

葉敬軒的妻子將他們葬在了一起。

墓碑上照片是他和楚傾歌那張,唯一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