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眯眼著,就像品味一件什麼美妙的器物一樣,仔細打量著少年,似乎覺得少年終於有些開竅了。
繼而老人像是故意拿秦忌作樂,笑道:“怎麼,是不是後悔你之前的決定了?”
“沒有……”秦忌果決地搖了搖頭,看著車外的風景道:“假如我對兩方血拚坐視不理,現在雪原深處,應當會再多許多屍體。”
“哈哈……”老人哈哈大笑,撫著少年的肩膀笑道:“為了這麼多不相識的人,至於把自己搭進去嗎?”
少年愕然回首,與老人對視:“秦爺爺,當年您收養我的時候,應當也冒了許多風險。可您不還是這麼做了!”
老人笑容僵持了一瞬,不做言語,算是默認了少年的猜測。
當年劉雍遣人將孩子托付給他照顧時,他的確是站在風口浪尖當中。
但是他依舊想也不想,誠然接受著後來可能麵對的一切。
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老人還沒有因為這孩子受到太大的牽扯。
不過這些隻是暫時的,老人知道,秦忌大有來曆,一旦他成長起來,凡事和他有關聯的人,都會受到天道譴責。
……
其實之前,劉雍還在的時候,似乎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
很早的時候,劉雍跟秦略閑談時,就跟老人說過。
要我將來有了孩子,且我又遭遇不測時,我想將孩子托付給你,行嗎?
老人那時候也不老,站在底下滄水川流不息的橋梁上,沉默不語,微微點了點頭。
劉雍迎著江風笑著,說算老人默認了。
其實老人一直都知道,劉雍一生,看似嘻嘻哈哈,卻不是個隨便的人。
這個孩子牽扯巨大,老人也是深思熟慮才答應下的。
一來,他們秦家先祖和阿瀾聯手封印,鎮守北遼二百年山河運數,到他這一代就到期了。
反正秦家都是要遭天譴的,不妨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秦略一輩子見慣了風風雨雨,見過很多事,接觸過很多人,除了一心想振興北遼,其他的事還真不放在心上。
包括自己的生命。
老人這一輩子,隻收過半個弟子,那就是劉雍。
他還真心拜過一個傳授他修為道理的師傅,叫天啟賢者。
除此之外,很少人知道,老人心底裏還承認半個師傅,姓劉,叫劉嗣。
就是劉雍的親哥哥,劉嗣。
劉雍死後,老人經常在想一個問題。
劉雍,這個曠離君臣口中的暴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有沒有想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哥哥劉嗣的布局。
包括老人指導他登上帝位,都是他哥哥劉嗣的布局。
後來,老人釋然了,劉雍那麼聰明,應當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切都是他哥哥的計劃。
同時,老人也不得不佩服劉嗣這個人,英年早逝,外界看來是被劉雍篡權奪位。
但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
劉嗣死後這麼多年,依舊給州郡諸國留下巨大的影響,這點秦略自歎不如。
老人一時間想起過去的往事,心裏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苦澀,滄桑,感慨。
也許是過往之事閃爍眼前,如白駒過隙,秦略回過神,久久問秦忌道:“你覺得,劉嗣,他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