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煙樓,盈袖小閣。
飄香姑娘懷裏揣著洪仁給的紙條,拖著長裙緩緩走了進來。
芮花魁同樣一夜未眠,不過她不是因為焦慮,而是激動的。
換做是誰大仇得報,都會心潮澎湃,芮花魁沒有半夜出去買煙花慶祝,已經很克製了。
澎湃的同時,一個略顯荒謬的念頭在她腦中徘徊不散:到底是誰,替她報了仇雪了恨?
她是個苦命人,命苦的人一般都不會信命。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人為引發如此大規模的爆炸來滅掉黃家是反常的,若此事真與自己有關,那引發這場爆炸的人,一定也與自己有關。
芮盈袖坐在床榻,抱著雙腿,想了一夜。
毫無頭緒。
“姐姐,昨晚睡得還好吧?”飄香姑娘拖著長裙,迤迤然走了進來。
一般說來,同行是冤家。但醉煙樓的一二號技師卻是個例外,一來兩人都是苦命之人,二來兩人分工明確,一個賣藝一個賣身,也不存在競爭關係,兩人相處的極為融洽。
“妹妹說笑了,昨夜發生那般驚天動地之事,叫人如何睡得著?”
芮盈袖苦笑著說道。
“姐姐也知道了?”飄香姑娘很驚訝,旋即恍然,笑道:“妹妹正要過來報喜呢,那黃家罪惡滔天,罪有應得,總算是遭了報應……”
芮盈袖很想說這不是報應,是有人為之,但想想又將這話壓在了心底,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都還隻是她自己的猜測而已。
“對了姐姐,”飄香姑娘從懷中拿出紙條,遞過去,笑道:“昨夜眾人都張皇失措,想了一夜的計謀,今早走的時候個個身心交瘁,疲憊不堪,唯獨一位叫洪仁的公子,還有幾分閑情逸致,專門為姐姐寫了一首小詩……”
“洪公子寫的?”芮花魁表情微變,他為何會寫詩給我?
打開紙條,芮盈袖輕聲念道: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念著念著,芮盈袖目光逐漸呆滯,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
然後……眼眶逐漸濕潤。
飄香姑娘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首小令,本以為隻是一首簡單的表達愛慕的詩詞而已,卻不曾想竟寫的如此精致有意蘊,心中極為豔羨。
要知道,做她們這行的,混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不再單單是圖錢了,更多的還想圖個名聲。
這也是為何芮花魁要舉辦中秋賽詩會的緣故,若僅僅是想找個男人……隻需打開窗子,隨意往外扔一根棍子,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對了姐姐,”飄香姑娘走過來,輕聲道:“那位洪仁公子還叫我帶話給你,說這首小詩,是對你的補償……”
“補償?”芮盈袖一愣,好端端的為何要補償我?
因為那日欺騙了我?
不,不是,芮小姐經常被男人騙,已經習慣了,況且那天自己也女扮男裝騙了他,算是扯平了。
既然不是,那又因何要補償我?
芮花魁的腦子更亂了。
……
正陽街,麻衣相麵館。
送走木大小姐,洪仁便就近來到店裏,倒床就睡。
可惜還沒過門兒,不然他倒是很想就在木府睡一覺算了,畢竟有錢人家裏是有席夢思的。
剛眯著不到一刻鍾,耳邊便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大白天的不睡覺,攪人清夢!”洪仁很鬱悶,抬頭吼了一嗓子:“今日不營業,明日再來!”
“奉孝,是我啊,我是孫伯通!”孫伯通在門外大喊,“快起來開門,我有重要的事要與你說!”
看來是睡不成了,洪仁無力的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開門:
“原來是亞魁大人,一夜未睡,怎麼沒回去躺一會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