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驕陽似火,裴臨川渾身被汗濕透時,總算後知後覺發現,屋腳冰盆裏的冰早就化成了一汪水,流入底下的瓷盆裏。
喚來阿愚加冰,他去找了鄭嬤嬤,又空著手跑了回來。
“國師,鄭嬤嬤說,冰太貴,沒有銀子去買冰。”阿愚眨巴著小眼睛,抬起袖子抹去額角的汗水,想了想說道:“夫人屋子裏擺著很多冰盆,涼爽得很。”
裴臨川煩躁地扯開衣領,沉著臉道:“我知曉了,你下去吧。”
他盤腿坐在塌上,閉眼打坐,以前很快就能平心靜氣進入忘我境界,可現今根本坐不住,隻覺得衣衫黏在身上,呼吸間都似在噴火。
他蹭地起身,又去書房研墨寫大字,寫字總能讓人靜下心來,才拿起墨,就深覺不對,墨氣味刺鼻,不是原本的鬆煙墨。
默默放下墨,摸了下紙,紙張粗糙不堪,與澄心堂的金宣紙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黑著臉,一把抓住手一揚,將紙扔得滿屋子都是。
裴臨川覺得有團火,在胸中亂竄又無處發泄,他又不傻,知曉這一切肯定是得了孟夷光吩咐。
他下巴微抬,誌得意滿躊躇滿誌,銀子銀子,不就是銀子嗎,賺銀子又有何難!
思索片刻後,喚來阿愚與阿壟,三人出了府,到了天黑時分,幾人蔫頭耷腦回了府。
鄭嬤嬤提著食盒進屋,拿出飯食擺在案幾上,笑著道:“廚房見天氣熱,做了道槐葉冷淘,吃著倒也爽口,阿愚去廚房提食盒,連吃了好幾大碗。”
孟夷光冷著臉沒有答話,沒斷了裴臨川的飯食,她已經算得上仁慈。
鄭嬤嬤覷著她的神色,賠笑道:“廚娘見阿愚吃得比先前都多,怕他積食,就打趣他,說是成日也不見他做事,也不怕撐壞了肚子?
阿愚抽空答了句,說做事了,今日跟國師出了府去,餓著肚子還未用過飯。”
她笑意越發收不住,笑了好半晌,才拭去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廚娘隨口問他,你們出去做什麼了啊?哎喲,你猜他怎麼說?”
孟夷光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繼續用飯。
隻要他們不是出去打架生事,就萬事阿彌陀佛。
鄭嬤嬤見她神情淡淡,知她這次真氣得不輕,追著裴臨川跑了半個府,連他衣邊都沒有摸著,他還邊跑邊回頭挑釁。
唉,要是自己,怕也得氣死,這夫妻之間相處,平淡如水太冷清,雞飛狗跳又會太鬧心,總得適度才好。
“阿愚說啊,他與阿壟伺候著國師,出去擺棋攤掙銀子,可這一天下來,連一個大字都沒有掙到。
還被潑皮找上去,問他們收取一兩銀子的市金。阿愚說,國師生了氣,親自動手將潑皮打跑了。”
孟夷光冷笑,潑皮沒長眼,又長了雙利眼。
瞧著幾人衣著光鮮,定是非富即貴。可這三人,明顯又傻又呆,這樣的肥羊送到嘴邊,不敲詐一筆,哪對得起自己。
“這國師啊,唉。他倒聰明,去了人多處擺攤,可他去的卻是城北那片,住在那裏的都是些窮苦百姓,他擺的棋攤,說是一百兩銀子一盤棋。”
鄭嬤嬤豎起手指,拔高了聲音,嘖嘖歎道:“一百兩啊,他真敢要價,可阿愚阿壟這兩人吧,也沒人覺著有什麼不對。
阿愚還疑惑的問廚娘,為什麼沒人跟國師下棋呢,國師肯定不會輸,很輕鬆就能賺進一百兩銀子。”
孟夷光隻覺無語至極,這主仆一個賽一個傻,要不是有功夫傍身,被人騙去賣了,還能幫著人數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