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零口中所答、心中所想,和老者口中的至愛,風馬牛不相及。白零想的是如果父親和楊穀笑大哥能夠活轉回來,還需要去練什麼勞什子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又有何用,怎麼可能比得上這兩個至親至愛人的性命,選擇至愛乃理所當然的。
玄機老人暗自神傷了一會兒,見白零沒有任何舉動,遂問道,“你這小娃兒,怎地如此不懂事,見老夫傷心也不安慰一下?”
見這老者一副要哄的樣子,白零忍住惡心的感覺,問道,“那你就說說你自己吧,為何有此一問,又為何表現得這般傷心,說出來加深一下我對你的了解嘛。”
玄機老人得到白零提問,心裏舒坦了不少。他孤身一人幾十年,能與他人一吐心事實為最大快事。當下也不避諱,對自己的事兒娓娓道來,“老夫本是千機門人,自幼在門中學武,不是在這瞎吹,我打小天賦異稟,千機門武功一學就會,招招融會貫通,曾連續數十屆大校奪魁。後來年紀見長,開天眼自創流水決輕功與無相劍法,四十不到就已經是千機門第一高手了,當時老夫‘千機門猛虎’的名號響徹江湖。”
白零對其所述毫無質疑,早隱隱猜到麵前的老人是個武學大師。不過沒想到他厲害至此且與千機門淵源頗深。玄機老人見白零吃驚,臉露得意之色,繼續道,“當時門內風光我是一時無兩啊。你可知道,現任掌門段致知那小子是我師侄,副掌門納蘭缺是我入門弟子,你現在見到的各部宗宗主,在當年都不過是你這般大的小鬼罷了。”
白零吃驚道,“你竟然還是納蘭缺的師父?我聽劍苛說過納蘭缺曾是他的師父,這麼說來我與你可是隔了好多輩呢。”玄機老人笑道,“不錯,這麼算來你應該叫我祖師爺了。”白零不屑道,“非也非也,那劍苛雖然授我輕功,但是並沒有正式收我為徒。”
玄機老人說道,“哼,沒收正好。老夫叱吒風雲時,那劍苛不過是個還在裹尿布的嬰孩罷了,他有什麼能力收徒。”這老者言語間時不時總愛吹捧自己,白零聽時便把這些吹捧的字眼自動過濾掉了,還擠兌他道,“那你既然如此厲害,怎地現在身處這陰暗潮濕的地窟中呢?”
玄機老人解釋道,“這就不得不提到我平生最大的恨事了。”說到這,白發老者身軀有些微微顫抖,似乎心緒有點激動。停頓了會兒平穩些了,再繼續說道,“當年我武功大成,娶妻生子,本應誌得圓滿。但是為了奪得掌門之位,權利熏心,害死了我的妻子。”
玄機老人站起身,望向前方潭水,道,“當年我妻子在我掌門比武前一日曾問了我這句話:如果天下第一的名號和你至愛之人兩者擇其一,你選哪個。我當時沒太理解她話語中的意思,嘴中含糊其辭,實則腦中隻有掌門之位。”
“誰料最後掌門沒奪到,還弄得我家破人亡。”說到這裏,這白發老人勾起往事,兩行濁淚留了下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吾妻對我失望透頂,留下訣別信一封投湖自盡了。老夫當時翻遍了整座山裏的湖泊,但是依然遍尋無果。我猜想她為了讓我沒法搭救,定是投了玉龍出水關而死。於是我情急之下便破了這玉龍出水關,百般尋找。關卡中找不到,就順著關卡水流而下,可是人沒找到,反尋到了這個山窟。老夫心酸至極,但是不願放棄,遂定居於此,就是為了找到妻子屍身,誰知這一尋便是尋了三十多年。”
白零從這老者話語中感受到了當年之事對他打擊有多大。白零問道,“節哀,那你的孩子後來如何了?”玄機老人道,“老夫名進飛,單姓一個郭字,你說呢?”白零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相關的人事物,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難道你是郭良玉先生的爹爹?”
老者道。“小子還算機靈,我將孩子托付給了為千機門打雜的葛家兄弟,就在這水潭下遊安了一處木屋。當年之事我對妻子二人有愧,無臉相見,但我還會時不時地去偷偷看看他,我孩兒並不會武功,那麼多年都未曾察覺。”
白零想怪不得前麵說到郭先生時,這老者會有這麼大反應了。誰能想到麵前這七旬老人,竟然與千機門有如此大的淵源。
白零突然好奇道,“你從前不是叫那‘千機門猛虎’麼,現在怎麼又稱呼自己玄機老人。”玄機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兒在世上素有賢名,號稱什麼,什麼天下第一聰明人,做老子的哪能就笨於他了?天下哪有兒子騎在老子頭上的道理,所以我給自己想了個玄機老人的稱號,不算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