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題堪稱禁忌，即便皇帝搬出皇權要威脅他揚言殺死他楚星雲都不會有一點恐懼，但是這樣的對話，卻讓他緊張萬分。
盡管不想承認，但是他此刻的心態，仍然像個孩子。
所有麵對父母的人，無論何時幾歲都像個孩子，不是嗎？
或許這也是直到此刻，皇帝仍舊在輕聲細語的說話的原因，誰會舍得對自己的小孩子發脾氣呢？盡管那個孩子叫囂想要殺死你，而且已經試著做過了。
“你想做個皇帝？你想在朝堂上統禦萬國？”皇帝走近了幾步，微微傾著身子，眼神緊緊瞪著楚星雲，眼神如同獅子一樣，直到此刻，頹老的氣息在他身上散盡；直到此刻，他才像是一個真正的皇帝。
“你還不夠。”語句果斷，如同設下判決。
空氣裏的霧氣更濃了，天陰沉的就像要滴出水來。
“雨不會小啊。”楚夜靠在牆上，抬頭看著天。
陰暗的光芒下，無數隱隱綽綽的身影在周圍影動，但是他們的影動近乎無聲，閉上眼睛也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
“還是真的一句話也不說。所以說我不喜歡和你們一起啊……原來真的有比我還無趣的家夥。”楚夜想起了歐陽情曾經的評論，不自覺的笑了一聲。
慢慢地，極陰沉的霧氣中，一種詭異的棲息在潛伏著，映照著富麗堂皇的宮闈，那種風雨欲來的氣息在宮牆周圍圍繞，在楚夜身邊蔓延。
山雨欲來啊。他並不習慣強烈的感情表達，就連歎息也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但是心裏早已泛起滔天巨浪。
“何時了？”他問了下左右，暗影裏一個聲音回應著：“皇子殿下，酉時了。”
計劃製定是，一到戌時，暗衛安排的間諜回來打開城門，楚夜也會跟著暗衛前往宮殿營救父親，斬殺奸賊。
此生再也沒有這麼一天的酉時，讓楚夜覺得這麼漫長了。
就在山雨欲來的之前的最後一個時辰，楚夜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想喝酒的衝動。
就像將要擁抱太陽前的感覺。
突然在那麼一刻，他的內心突然有一種很莫名的感歎。
自己還真的會是變了很多啊。
每次思及自己的變化，他總會聯想起那個改變自己最多的人，然後就會在嘴角翹起一個非常細小的弧動。
“殿下，還有三刻鍾。”暗衛悄悄的傳音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楚夜緊了緊衣服，看向了宮牆，似乎想要透過去看到另一邊。
“千萬別出岔子。”
宮牆之中，楚夜惦記的地方。
“朕年輕的時候，比你更差一點。朕的母後甚至沒有被寵愛過一天。她是被朕的父皇占領的小國家的公主，嫁過來的時候甚至貼身放著一把短刀，打算隨時自盡或者殺了朕的父皇。”皇帝微微搖頭，說起這段過往的時候，他的臉上甚至沒有太多的表情，冷漠至極，完全不像是在說自己的母親，反倒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有些時候朕會盼望著，她如果就那樣保持貞潔自殺了，或者成功把朕的父皇謀殺了，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是非。”
“你可能會覺得，朕這樣說是在自殺。其實朕在想象朕的母後如果就那樣死掉了，朕就解決了一個長久以來折磨朕的的人。”他說著，苦笑著，“朕自己。”
“但是她沒有，這個據說聰明絕頂的女人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她被打動了，愛上了朕的父皇。看吧，女人很複雜很難懂的，但是你打動了她一次，她愛上了你，從此她就是最簡單的人。何其愚蠢，無藥可救。”他冷笑著，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寒冷，隻有無盡的懷念之情。而最後的那句諷刺，卻並不像是再說自己的母後。
那是很久以前的，那個不知名姓的女子。
可惜都已經散在風中。
“還有兩刻鍾。”暗衛說著。
楚夜很奇怪，在這樣灰暗的天氣裏，他們怎樣準確辨別時辰，聽更夫麼？
暗衛的話音一落，細密的雨絲輕輕地散落下來，泥土和石磚的味道彌漫開來，在雨水的映襯下，那一眾影衛更加難以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