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燈火繁盛,走在一條小徑上,時有的風,輕輕地拂過發梢,這片風,不太冷,像人的性情,較為溫和。
他邁著清淺的步伐,在黑暗中,尋找著屬於未來的曙光,有一清麗的女子尾隨在他的身後,深一步淺一步的向前走著。
女子白皙的容顏上,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翹的瓊鼻與如點著朱砂的唇,相映成趣,清淺的娥眉,更是令女子,顯得端莊而又秀麗。
這或許正是大家閨秀才會給人的感覺罷!久居於深宮,猶如被捕的鳥兒,其性情是壓抑的,正如古人有言:“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少時的夜晚,亦如今日,在一片片亮著彩燈的燈火長巷裏,尾隨在父親的背後,路過一條條街市,識得一位位故人,也聽了一則又一則的故事......
長街總有蘇醒的一刻,在黑暗的敲擊下,掛在木樓前的燈籠,隨著風,輕輕地晃動著,而木製的小屋裏,嫋嫋的燭火,亦隨之輕輕地搖曳,其靈始終無法安靜下來。
他握緊了手中的黑鐵彎刀,他亦如往常,臉上雖掛著一分清淺的笑意,然而,卻做好了完全準備。
他一直如此謹慎,雖不畏生死,但生命對於他來說,亦沉重如斯。
他仰著頭,靜靜地望著天空,那輪彎月,隱於雲層間,像閨中嬌羞的少女,可謂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迎著風,即使再寒冷的心,也會被繁星融化,那時的星光,布滿了整片蒼穹,亦如夢裏的光陰,朝夕相伴,日月輪換......
夜色溫柔,而此時,那片浩瀚的大地間,無數的光柱,竟破天而起,他不知道發生了甚麼,可他心底明白,可能下一刻,就要變天了。
他回頭望著故時的路,望著那座被摧毀的皇宮,他眯著眼,臉上則掛著一分耐人尋味的笑意,幽幽道:“該來的總會來的,看來,這一刻時機已到!”
“芮薇妹妹,隨我去往生之地!”他揮了揮袖袍,輕聲喝道。
那一刻,芮薇明顯有一絲呆滯,心道:“何謂往生之地......”
望著少年堅毅的雙眼,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尾隨在少年身後,那一刻,少年的身上有一種偉力,能夠護她周全。
相信一個人,那便相信他的一切罷!隨著夜裏,急促的風,於尊稍施手段,芮薇的腳步,亦變得迅疾如風......
天幕上,繁星點點,大地上,燈火朦朧,深夜是賜予每個孩子的繈褓,會包裹孩子心底的憂傷,亦會寬容現實裏的殘忍與刻薄,他們在深夜裏,微微夢醒,後來,會看著天空,微微發呆!
或許,每個孩子,都是如此長大的罷!在一場場輕柔的夢中,在一片片微醺的夜裏,舔著流著淤血的傷口,眼角處雖有晶瑩的淚花,但依舊有一分笑意,隱於其中。
很顯然,自一開始,他便發現了事情的端倪,而事實真相,卻恰好隱於那座宮殿中,所有的宮殿皆因他的氣力,而倒塌,可唯有一條青銅柱,依舊昂立在其中,其意味大可深思!
他一臉輕鬆的笑意,這一刻,他不是去赴死,而是去找一片屬於他和芮薇的未來。
步伐邁的愈來愈快,而芮薇則被他周身的氣,硬生生地托了起來,猶如浮在池塘裏的清萍,速度愈來愈快,如風吹過,在暗黑中,隻餘留下一片塵埃。
塵埃落地,兩人的雙腳已落地,他眯著眼,仔細的打量著那段青銅柱,幽幽道:“大道隱於此!”
他將手掌輕輕地覆在青銅柱上,而此刻,他的身邊,再次出現了月如四人,此時,四人皆跪伏在地,他們雙手環抱肩頭,一臉卑微。
“月如妹妹,究竟發生了甚麼......”他皺了皺眉,道。
月如道:“故時的大門,即將開啟,命運的轉輪,亦將不負往昔!,接受命運對你的饋贈罷!於尊!”
他總覺得月如的話,有些生冷僵硬,他呆呆地望著月如,下一刻,他的心跳趨於靜止,他的麵容變得蒼白。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月如清淺的麵容,可他卻發現,他的身邊,隻剩下了一片幻象......
月如......月如......
那一刻,心底的滋味可想而知,濃稠的夜色下,悲傷亦如洪流,瘋狂的覆過心底那片幽暗的寂地。
不是說好的嗎?我要帶你離開......可此時的你,又為何......
世事無常,總有一些刻薄的理由,令心底流血,也總有一些殘忍的結果,令朝夕倒轉,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原本屬於往昔的一切。
時光是蛻了殼的蟬,曾經發生的那些故事,也僅剩下了一層薄薄的殼罷了,甚至經不住一次風霜的洗禮,便慢慢地化為了一片枯朽的土壤。
但,來春時,那些土壤,也依舊可以重煥生機,隻是,過去的一切,都已不作數了,即使在早春時,生命能夠盛裝出現,而朝夕之間的那些往事,卻早已不見了......WwWx520xs.com
兩人站在青銅柱前,而此時,青銅柱的四周,卻皆跪伏著一人,四人也正是月如四人。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可能想通了罷,或許,隻是在莽莽撞撞的一刻間罷了,而月如究竟在何方,倒是有待考量。
也難怪,能夠進入這座山脈之人,除了於尊一人之外,又豈是非同人等?
或者說,此時,站在他麵前的少女,本不是月如本人罷!
他也記得答應月如的事,“我一定要帶你離開!月如妹妹!”
殘風與傲雪,天地嫣然,淺夢眠!赤冬與夜鬼,往事經緯,宜入畫!
此時,四人圍繞在青銅柱的周圍,方才,他們似在祭奠,而此時,他們皆已站立起來,他們圍繞著青銅柱,疾速地旋轉,他們的速度愈來愈快,快到隻剩下一片幻影。
慢慢地,故時的一切,亦如故時的畫作,慢慢地浮現在於尊和芮薇的眼前。
他看到了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男人身材魁梧,一雙虎目之上則是一雙劍眉,高聳的鼻峰下,則是一雙薄唇,此人正值中年,生的不凡!
而此時,肩膀微微抖動的月如,臉上已掛上了一行行清淚,“爹爹......爹爹......是你嗎......是你嗎......”
她失神落魄的向前走著,她的悲傷,亦如潮水,在心底洗刷著那些朝朝暮暮,那些與男人同在的歲月。
軟綿綿的身體,沒了一分氣力,她癱軟在地,柔軟的就像一片綢緞......
風再次路過耳鬢,在風中,似乎傳達著男人心底的溫柔,“囡囡,爹爹回來了......囡囡,別再哭泣了......”
這夜啊,其實是一則謊言,可明明知道,這夜裏常存故事,卻依舊要翻看那一頁頁不忍卒讀的過去。
如此,一遍又一遍......
青銅柱中,刺眼的光,如柔水般清澈,在那片光幕中,有一個男人,屹立在其中。
男人所在之地,似乎是一片峰巒,他的背後,是深山老嶽,而他的身體,則輕舞在風中,腳下無物!
溫情在男人的眼底,靜靜流淌,這一刻,於尊似乎聽到了男人輕輕地呼喚。
可這一刻,於尊的心,卻難受的厲害,在他的意識裏,男人似乎早已離開,而離開是不久於人世,離開是真正的離開了......
望著癱坐在地的少女,他很想上前,抱一抱她,可本能卻阻擋了這一刻,他想要做的一切事。
芮薇,即使爹爹離開了,你也要答應爹爹,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那微弱的呼喊,在少女的耳鬢,回蕩了一遍又一遍,之後也會流淌進她的心底,淺如流水,卻厚如冰川。
那些沉甸甸的想念啊,大抵是再也無法融化了......
明亮的光線,瑩亮了於尊的麵容,而此時,這片古老的世界,有幾百條光柱,直衝天幕。
光柱通天,浸著夜裏的淒寒與沉默,一刻後,他一臉驚駭地望著四周,那些通天的光柱,竟是一條條青龍所化。
所有的青龍,皆湧向高天,它們龐大的身軀,像一座座通天的峰巒,龐大令人感喟頗深!
天光乍亮,身在青銅柱中的男人,一臉毅然之色,他手中的長刀,泛著冷寂的光,他大喝一聲:“上天道,乃是屠龍道!”
纏繞在青銅柱上那片冷寂的寒光,在一刻間,亮至極致!而此時,一片片身披青袍的儒士,突兀間,出現在這片陳舊的世界。
光在洗禮人世,窸窸窣窣的光,如雨水靜靜迸濺,落下的水珠,啪嗒!啪嗒!啪嗒!之後,隻剩下了一片餘音。
屠龍道......他一臉驚駭地望著男人,而此時,男人的聲音,變得愈來愈清晰了,似乎身在他的耳畔。
在那片青色的光暈中,一個男人手持長刀,屹立於長空間,他的身後,有山嶽萬重。
畫麵被揉碎,再次鋪展開,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麵,亦令於尊為之感歎。
聽說有一座碼頭叫做“赤煉碼頭!”,聽說有一片塔乃是“黃石塔!”黃石塔,遍及這片古老的大陸,但赤煉碼頭,卻僅在傳說中出現過。
黃石塔,應是祭祀的場所,可從古至今,這片石砌的高塔,卻從未倒塌過。
而此時,荒野之間,那些石砌的高塔,周圍皆綻放著一道道璀璨的玉光,玉光衝天,可謂一絕!
在青銅柱裏,魁梧的男人,肩扛一柄長刀,眯著眼看,才發覺,在那片青色的光暈裏,是一位身披青袍的儒士。
男人的修為至深,且身披儒袍,而此時,當他再次仰天望去時,才發覺,天幕上,竟然皆是一群身披青袍的儒士!
他們的懷裏,皆抱著一柄長刀,他們臉上皆掛著一分笑意,而此時,癱坐在地,已暈厥過去的芮薇,則被一青年,輕輕地抱在懷裏。
於尊一愣,眼中鋒芒漸冷,道:“爾等何人也?”
懷裏抱著芮薇的青年,笑道:“我們接她回家!”
“回家?我憑什麼信你!”於尊喝道。
“不妨隨我等去罷!”青年一臉柔和的笑意,如往事春風,如夏裏青石。
“是他喚我等前來的......”青年的身後,走出一位女子,女子的容顏極為秀美,較之芮薇,也不輸其色!
“他......難道是青銅裏的前輩......”,他一臉訝色,道
女子笑著點了點頭,道:“沒錯!正是他!”
“可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們?”於尊道。
“或許,現在的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從女子身後,又走出了一位中年男人,一臉綿柔的笑意,道。
他說的沒錯,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這一刻,於尊苦澀的想到。
或許,是時候離開了罷!望著在青年懷中的芮薇,他雖有一絲不安,卻也隻能選擇相信了。
微微顫抖的眼瞼,深沉而又迷惘的夢中,在芮薇的世界裏,究竟住著幾個人?往事浮雲,那些深宮中的條例,將她深鎖在寂寞與憂愁中。
這時的她,雖在沉睡,可至少她的眉眼,慢慢地舒展開了,在那片如霧中,氤氳的夢裏,她會不會遇見她的爹爹呢?
青袍人,如一片青澀霧氣,隨著空中翻卷的雲層,日泊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