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辛語感覺好一些的時候，楊盼陪著她走出了醫務室，對於在辛語手上和背上看到的傷疤，楊盼一直耿耿於心，但是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現在已經是三伏天，就連梧桐樹和樟樹上的知了都被熱的叫個不停，但是辛語依舊罩著一件寬大的校服外套。
別人穿著校服外套，都是肥肥大大的樣子，頗有青春期的一些可愛。
但是同樣的外套放在辛語身上，確實顯得有一些單薄了。
楊盼也說不出話來，默默地跟在辛語身邊，偶爾看她一眼，見她脖子處流了許多細密的汗珠，楊盼不由得心疼起了辛語來。
別的孩子在這個年紀，隻需要好好讀書，偶爾父母帶著出去玩一下就可以歡天喜地了，長得好看一些，還有人追捧有人愛著。
楊盼也是剛從青春年少過來的，她明白這些情竇初開的情愫，也覺得理所應當，隻需要勸其克製，不應該製止這種美好蔓延。
但是看著辛語從醫務室走出來之後，便就是愁容滿麵的樣子，楊盼不知道辛語在想一些什麼，就是覺得心疼，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瘦啊……
眉頭為什麼一直緊緊鎖著，多讓人心疼啊……
“老師。”辛語停下了腳步，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對楊盼說道。
楊盼也停下腳步，看著辛語純澈的眼睛，楊盼隻覺得自己無處遁形，仿佛自己也曾經傷害過她一樣。
不過不是嗎？自己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情況，身為師長，她沒有盡早發現學生的異樣，對自己的職業而言是失職，對於辛語而言，就是加害。
炎炎夏日，外麵的空氣都透露著一股沉重，楊盼看著她，輕聲說道：“怎麼了？”
“楊老師，可以借我三塊錢吃一碗麵嗎……”辛語這麼小聲的說著，頭就越來越沉下去了，她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不像是在借錢吃麵，而且在認錯一樣。
可是辛語有什麼錯呢？
楊盼對於此情此景感同身受，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高三時那個拘謹的早晨——
楊振峰將楊家所有的積蓄輸光了，李蘭香拿出自己偷偷攢下的一筆錢還了賬，但是還遠遠不夠。
他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楊振峰還錢，如果不還錢，那些人就要打斷楊振峰一條腿。
楊盼正值高三，雖說她平時也乖，不需要花什麼錢，一日三餐都回家裏吃，無論嚴寒酷暑，那二十分鍾騎自行車的路程，她是來來回回不知走過了多少遍了。
但是那會兒班上需要訂一套試卷，是曆年來的高考試卷，若是能拿到那套試卷可以寫的話，對於押題是很有幫助的。
也就三十五塊錢。
對於許多孩子來說，三十五塊錢，不過是父母給的在學校吃午飯的飯錢，是出去買一點水果的錢，是偶爾去一趟網吧打遊戲的錢。
誰都拿得出三十五塊錢，可唯獨那個時候的楊盼拿不出來。
任課老師一催再催，楊盼還是交不出那筆錢，她也不敢和李蘭香說這件事，隻怕給家裏添麻煩。
班主任將楊盼叫到走廊裏，她知道楊盼的情況，所以不主動催她。
並肩走了一會兒之後，楊盼停下腳步，輕聲說道：“老師。”
班主任也停下腳步，看著她，聲音特別溫柔：“怎麼了？”
“老師，能不能借我三十五塊錢交試卷費……”楊盼也是低著頭，聲音隨著頭越來越低。
班主任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好，但是老師不要你還錢，我要你用你的好成績回報我。”
——
辛語的樣子讓楊盼一下子想起了那個早晨，同樣的拘謹和窘迫在辛語身上重演一遍，讓楊盼不由得動容。
楊盼強忍住自己的情緒，拉住了辛語微微出汗的手，說道：“走吧，我正好也餓了，陪老師一起吃個飯吧。”
辛語下意識的要將手抽離開來，但是楊盼更加用力的握著她的手。
隨後辛語也慢慢放鬆下來，小手也緊緊的拉著老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