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莫不就是李家二郎?身後是他夫人?唔,老了點……喔,還有千牛備身柴紹,他也是李家親戚?咦?那小娘子是誰……”
站在隊正身後的兵卒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一隊人中竟被他認了個七七八八。隊正聽得耳熱,眼見那柴紹俯身對牽馬的隨從說了什麼,後者邁步走來,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恁娘,閉嘴!”
人家一家子都在這,正是悲傷的時候,偏這小子碎碎念個不停。要是傳到李淵的耳朵裏,他這隊正少不得跟著一起吃掛落。
正凝神間,柴紹的那名隨從已經跑到身前,卻是從懷裏掏出一隻錢袋來,借著搭話的時候塞到隊正手中,口稱:“我家大爺說辛苦各位。”
“不敢勞柴大人掛記,這是某職責所係!”
隊正捏了捏銅錢,卻是雙手合攏說道。
直到送葬隊伍穿過甬道出城,門下恢複通行,這才掏出銅錢,與隨從兵卒分了。笑言道:“瞧瞧,這才是大族世家氣派,和咱們兵卒也一般和顏悅色。我看那柴紹也是玲瓏人物,早聽聞任俠仗義,今日所見不虛!”
有親近兵卒一起分了錢,聞言便笑道:“這柴紹使了錢,隊正您才這麼說。若是一毛不拔,就合該聞名不如見麵了吧?”
“去恁娘!”
隊正抬腳就踢了過去,笑罵道:“既拿了錢,就知道禍從口出。咱金吾衛武力要超群,眼力也要非同一般。下值之後都別胡咧咧!”
兵卒們哄然而笑,點頭稱善。
卻說送葬車馬出了延平門,便轉向西南,往鄠縣而去。那是李淵官賜永業田所在,多達百頃。平時由李氏子弟打理,有佃農近千。眼下送靈回隴西祖籍是來不及了,便隻好先采吉日在鄠縣下葬,也好有人看護。
下了官道上小路,馬車開始顛簸,棺木偶有磕碰。除此之外,便隻有挽歌與低泣聲。
馬車左前,李淵次子李世民深垂頭頸,握著靈牌的雙手指節發白。離了城內,沿途所有的喧囂瞬間遠離,天地間隻餘這小小的送葬隊伍。瞬間便被悲戚的氛圍籠罩,隻覺得哀莫大於心死。
背後傳來三姐李秀寧的抽泣聲,李世民吸了吸鼻子,眼圈一陣發熱。李氏嫡出的兄弟姐妹有五人,隻有三姐三弟和他年齡相仿,一同長大。平時越親近,彼時便越難過。
“咳咳!”
一陣咳嗽聲自身側響起,有些壓抑,似口含異物一般。
瞥了一眼對過在馬背上直勾勾盯著遠處的李淵,李世民心底喟歎。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作為父親還要強忍悲傷。短短幾日,李淵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下葬之後,怕是要大病一場。
“咳咳!”
“咚!”
又是一陣沉悶的咳嗽聲,還伴隨一陣敲擊的異響。隨著被車馬顛簸聲掩蓋,不甚清晰。要不是他正凝神,都注意不到。
可李世民看的分明,立於馬上的父親並沒有咳嗽。
視線下移,透過馬車上木屋窗欞,落在黑色棺木之上。而後者似乎在震動。
“咳咳~嗚!”
李大德此刻涕淚橫流,一半是憋的,一半是疼的。
他隻覺得大夢一場,醒來後渾身酸痛難耐,饑餓難忍。而且嘴裏也不知道含了個什麼東西,硬邦邦圓溜溜的,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這會兒都被口水嗆了三回了。剛準備坐起來,又一頭撞在了硬木板上,眼淚都疼出來了。
我是誰?我在哪?
所處的空間格外狹窄,而且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同時身前身下都堆滿了東西,咯得生疼,稍微一動就叮當做響。胸口也被一堆事物壓得憋悶不已。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讓李大德驚恐的,是他恢複知覺後,悚然發現菊部地區不知被塞了個什麼東西,撐得格外難受,如同便秘。
“我不幹淨了……”
眼淚不爭氣的沿著眼角滑落,被“前堵後塞”的李大德瞪起雙眼,奮力掙紮起來。
“夠(救)咩(命)啊!昂(放)餓(我)扣(出)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