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峰峰頂,那獨一棵的大樹,正在搖搖晃晃,樹下有痛苦的呻吟,兼著興奮的吼呐一並傳出。
看情形,莫不是有人趁著夜色漸濃,來這裏偷禁果?
嘖,此夜雖風高,但月可不黑,且這顆老樹常年無花無果的,這個猜測屬實難立根腳,究其根源,卻是被吊在樹上、嚎叫不停的白發老者所致。
啪!
六長老無離投狠狠揮動鞭子,怒聲道:“還嘴硬!”
精神恍惚,模樣頹靡的白發老者喉嚨‘咳咳’作響,緩了片刻,斷斷續續地微聲道:“大,大爺,小的,上至八輩,下至徒孫,都,已經……說透了,您,您到底……還,還要問什麼啊?”
拔出短小匕首,想給他來個挑指甲的無離投愣了下。
從傍晚到月明,草屋到廚房,廚房到後山,再轉到樹上,這個白發老者交待的話語,半點沒重複過,這麼多龐雜的故事,又是如此的處境,想來他也沒膽子和腦子快速捏造,應該皆是憑真心與實材吐露而出。
不過,從前幾刻開始,白發老者似是油盡燈枯,又像是取之無度的水井,竟開始舊事重提,但,無離投不相信啊,認為他肯定還有深藏心底的秘密,還沒有講出來,鞭得不亦樂乎。
也不怪無離投有這個想法,畢竟在修真者漫長的歲月裏,發生的事情不計其數,絕不是這短短半日,溫幾壺小酒便能說得完的,單單那前百年的時光,就能湊齊一本厚厚的書籍了,何況白發老者還是修行幾千,乃至上萬的老怪物?
說是行走的寶藏,經驗集合體也不過分,也正因為他現在是投影之態,才有翻開觀閱的良機,倘若能了解其中的曆程,參悟其中的奧秘,對己身的修行、眼界都是極大的裨益,往大了說,甚至能讓所屬的宗門天翻地覆,這,也是門主暗指所謀,所期望的。
俗話說盡心之事,必與願違,這白發老者驢一樣的倔,無論何種引導,怎樣的酷刑,出口隻說看似有頭有尾,實則無關緊要的屁話,對關於修真的事一問三不知,嚴實得跟一個瓶子似的。
而要對付這種硬骨頭,方法倒挺多的,其中最簡單粗暴,無疑是搜神之法了,一經施展,獲取的雖不是十成十,但也有七八,不過呢,無離投自詡人道,並不想輕易地行此陰損,因為一旦法成,人便會死,所以,他搞了個折中的辦法。
以肉體之苦,直觀地反饋給靈魂,讓其金口自開,無離投料想著,這也算給了彼此一個緩衝的機會,哪怕不是直接供全,稍微的甜頭,稍微的誠意,總該拿出一些吧?
隻是呢,白發老者似乎意會不到他的‘良苦用心’,仍硬得跟茅坑的臭石頭般,沒有絲毫的改變。??
到了現在,無離投的耐心已經耗盡。
好小子,既然你這麼能忍,那便忍著吧!
無離投大手一翻,暗霧湧動。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白發老者心神巨震,麵容驚恐,“大爺,我什麼都說了啊!您怎麼還這樣?”
“嗬!”無離投嗤笑一聲,步步緊逼。
像秋千般蕩來蕩去的白發老者慘叫著,“我對燈發誓,我真的什麼都說了啊!”
見他仍在冥頑不靈,無離投臉上的冷意更濃,寒聲道:“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生了張好嘴,生了副油鹽不進的鐵石心腸!”
暗霧與夜色相融,又於明月中顯形,逐漸敷上了白發老者的天靈蓋,他清晰地感覺到,那森然的威能正在與自己的靈魂共鳴,撕扯,勾引,再一點點被拉出。
嘶嘶嘶……
白發老者的麵色,漸漸蠟黃,木訥,呆愣,毫無活人的生氣可言。
也就在此時,天上那疾馳而來的白雲傳下一句:“住手!”
閉目凝神的無離投身軀一顫,手中的法式戛然而止,轉頭望去,卻見門主正飄落而下。
他急忙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迎上去,拱手作揖,“見過門主!”
腳踏實地,扶南陽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六長老,又看了眼癡癡傻傻的白發老者,歎了口氣,問道:“這又是何為?”
無離投怔了怔,不解道:“門主,這不是您的意思嘛?”
扶南陽啞然失笑,想起了今日傍晚,自己隻說半句的事情,如此雲裏霧裏,確實能延伸出無限種可能,眼前已經發生的,正是最壞的結果,不過,他可不能承認這是自己的錯誤,捂嘴咳嗽兩聲,道:“我是問你,好端端的法式為什麼停止了?”
這倒打而來的一耙,致使無離投更為納悶,心道不是門主您喊的住手麼?
“這……”
“做事不動腦筋!”扶南陽猛揮大袖,麵容慍怒,指著白發老者,“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用?”
搜神法要素之一:做必須做絕,不可半途而廢,否則已經獲取的信息體將會散盡,目標也會喪失部分神智,形如低能兒,且如此過後,法式再無法對他產生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