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咖啡店後,田野娜乘著公交,經過二十多分鍾的路程,來到了一個公園裏。這公園對麵是一個小學,已經過了放學時間,小學門口幾乎看不到小學生。
此時,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正背著書包,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看書。她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瘦削的臉頰上,兩個顴骨像兩座小山似地突出在那裏。
田野娜快步走了過去。
“季小柔。”她喚那個小女孩的名字。對方抬起頭,莞爾而笑:“小娜姐姐,你來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田野娜抱歉地說道。
季小柔卻搖搖頭,很體貼地說:“沒關係,我也是等了一會兒。”
“那我們回家吧。”
田野娜牽起了季小柔的手。季小柔剛從長椅上站起來,忽然,她停了下來。
“小娜姐姐。”她指著一邊的草叢裏。“那是什麼東西?”
草叢裏,出現一隻精美的木盒子。
田野娜帶著她走了過去,撿起來。
打開一看,盒子裏躺著一條華麗的項鏈,如星光折射到海洋,散發出一種純潔的光芒,晶瑩剔透的藍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噢,多麼漂亮的首飾啊。季小柔說:“這是誰弄丟的呢?它的主人一定很著急吧。”
田野娜拿著木盒子,抬頭張望著四周,這公園人影稀少的,根本不知道誰才是這條項鏈的主人。
“小娜姐姐,要不要把它交給警察叔叔呢?”季小柔從小就懂得拾金不昧的道理。她想,這麼貴重的東西,應該物歸原主的。可是,田野娜說:“不,這或許,是別人故意扔掉的。”
“為什麼呢?”季小柔感到十分不解。
田野娜指著木盒子裏麵。原來在盒子內麵寫了這麼一句話:“得到人魚之淚的,都會受到詛咒。”
人魚之淚,莫非指的是那條項鏈?
想到這兒,田野娜沒有作出物歸原主的決定,而是左右瞄了瞄,然後將木盒子裝到季小柔的書包裏。
“小娜姐姐,你這是……”季小柔感到很吃驚似的,田野娜卻讓她別亂說話:“噓,小柔,我們先拿回家,等你爸爸回來再做決定,好嗎?”
季小柔雖然不理解田野娜的決定,但還是同意了。而且,她認為爸爸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
她的家離學校不遠。回到家的時候,爸爸還沒回來。田野娜讓季小柔先去做作業,她便忙著去做晚飯。她是這家人請的保姆,主人叫季宏偉,是一家政府機構的工作人員,平時工作很忙,而季小柔是他的女兒,就在附近的小學上二年級。至於季小柔的媽媽,在前幾年生病去世了,從此就剩下這父女倆相依為命。所以,季宏偉找了一個保姆來照顧女兒。
而季小柔也是個不幸的小孩,就在一年前,她被驗出了白血病。為了幫她籌齊醫藥費,季宏偉也是日夜加班,隻可惜,季小柔的病情反反複複,醫生說,最好的方法還是骨髓治療,而這需要幾十萬的醫藥費。這個重擔,沉重地壓得季宏偉喘不過氣來。而田野娜作為他家的保姆,也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季小柔,並沒有過多的苛求。所以,季小柔跟她的關係很好。
今天做好晚飯後,時間已經接近7點多了。天空剛剛的灰白臉色漸漸沉下來,被沉重的灰黑取代。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地響,客廳裏響著微暗的燈火,電視台播著陳詞濫調的狗血劇。而田野娜和季小柔都無心觀看,她們在家裏等季宏偉回來。
餐桌上的飯菜涼了。
田野娜說,“小柔,要不你先吃吧。”
季小柔搖了搖頭說,“不,我要跟爸爸回來。”
終於,又過了半個小時。外麵的走廊終於響起了腳步聲。它徑直朝這個家走過來,田野娜和季小柔都期待地看著門口,果然,很快開門的聲音響起了。
是爸爸回來了。季小柔興奮地站起來,跑到門口。
門打開了。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他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年紀約摸三十五六歲上下,鬢角的頭發略微禿進去一些,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閃閃有神采。他一邊脫下皮鞋換上拖鞋,一邊擁抱迎接他的女兒。
“小柔,今天上學怎麼樣?”
“很好。老師和同學們對我很好。”季小柔開心地說道。她知道,如果她不開心,爸爸也會不開心的。
果然,季宏偉露出寬慰的笑容,牽起了女兒的手,“你住院的時候落下了那麼多的功課,要好好加把勁兒,才能趕上呢。”
“嗯。”季小柔重重地點點頭。
而田野娜站在客廳等著他們父女倆。“季先生,先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我叫小柔先吃,她非要等你回來。”
季宏偉疼愛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傻孩子,以後不要等爸爸回來再吃,知道嗎?”
“不,我就要等爸爸一起回來吃嘛。”季小柔撒嬌地說道。季宏偉拿她沒有辦法,也就嗬嗬一笑。
三個人坐在飯桌前,吃了起來。一邊吃飯,季宏偉一邊看著電視機。他將電視節目調到了新聞台,而此時,正播放著蔡棟被殺害的案件報道。由於這起案件十分血腥和震撼,蔡棟又是有頭有臉的富豪,剛好他墜樓的過程被電視台現場直播了,所以才會引起如此轟動的效應。
季宏偉一邊端著飯碗,一邊饒有興致地盯著電視節目。
裏麵的報道出現了影子怪客和人魚之淚的字眼。主播說,經過警察調查,殺死蔡棟的凶手有可能已經奪走了人魚之淚。那是一顆價值一億美金的藍寶石。
“哇!這顆寶石,好貴啊。”聽到一億美金,季宏偉語氣裏充滿了感歎。這一億美金,是多少工薪階層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呢。而對他來說,他不需要一億美金,他隻要一百萬就足夠了。因為,他可以用這一百萬,去救他的女兒。
而現在,他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也就導致季小柔的病情一拖再拖。他現在迫切需要錢呢。
就在他思忖入神的時候,忽然,季小柔指著電視畫麵裏的人魚之淚說道:“爸爸,那條項鏈,在我這裏哦。”
“小孩子,別亂說。”季宏偉對女兒的話,根本不相信。
但是,季小柔卻說:“是真的。我和小娜姐姐在放學的路上撿到的。”
聽到這話,季宏偉有些苦笑。他不相信,一條價值過億的項鏈,怎麼是隨地就能撿到的呢?
然而,田野娜卻也說:“季先生,小柔沒有說謊,那條項鏈就在季小柔的書包裏。”
真的假的?季宏偉有些不淡定了。那條價值一億美金的項鏈,真的被她們撿到了?
季宏偉懷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拿過季小柔的書包翻起來,果然,他從裏麵找出一個精美的盒子。從盒子的手工藝上看,就價值不菲。當他打開盒子的時候,他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季小柔和田野娜沒有說謊,這裏麵確實放著一條項鏈,款式和電視裏播出的一模一樣。
問題是,這真的是那條人魚之淚嗎?還是,它隻是一條贗品呢?
季宏偉始終不太相信,幸運女神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如果他擁有一億美金的項鏈,那季小柔的醫藥費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季宏偉不禁仔細打量著這條項鏈以及項鏈上的藍寶石,他對寶石方麵不太了解,但他認為這顆寶石不像是假的。當然,如果要驗明正身,還得去找專業機構鑒定才行。不過,如果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拿去鑒定,說不定會被警察捉起來吧。畢竟,這件案子鬧得這麼大,這條人魚之淚恐怕大部分市民都認識了。
季宏偉正思前想後之際,田野娜輕輕問道:“季先生,這條人魚之淚是不是真的呢?”
季宏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小柔,才說:“不清楚哪。不過,這件事,不要往外說。”
“為什麼呢?爸爸。”季小柔立即說:“我們不是應該將這條項鏈還給失主嗎?”
“小柔。聽爸爸的話,爸爸會處理的。但你不要跟外麵的人提起這件事,好嗎?”季宏偉摸了摸季小柔的腦袋,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季宏偉心裏想的自然不是將這條項鏈交給警察,而是想著:萬一這是真貨,那他就可以將它賣掉,然後支付季小柔的醫藥費。她的病,不能再拖了。
“可是,季先生。”田野娜欲言又止似的,“這盒子上麵寫著,擁有人魚之淚的人,都會遭遇不幸呢。”
季宏偉翻過盒子一看,果然,他看到盒子內麵寫著關於詛咒的話。
哦,他想起來了,剛才電視裏也提到過,之前擁有人魚之淚的兩位主人,一位是迪拜酋長,另一位是蔡棟,都先後慘死。難道,這就是人魚之淚的詛咒靈驗了?
這天晚上,房間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季宏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他滿腦子裏都是想著人魚之淚的事情。他應不應該將這塊人魚之淚占為己有呢。他心中有個天使的聲音,在告誡他:這樣做是不對的。做人要有起碼的道德底線。
但,另外也有一個魔鬼的聲音在誘惑他:如果不將人魚之淚占為己有,你又怎麼救得了你的女兒呢。
是的。為了女兒,他可以放棄一切,包括尊嚴,包括做人的原則。
更何況,這塊人魚之淚,本身就是一件不祥之物,他將它賣掉,也算是為民除害吧。這麼想著,季宏偉內心的罪惡感倒也減輕了許多。
不過,現在的問題仍是,怎麼確定這塊人魚之淚是真的呢?
季宏偉想了一個晚上,始終不知道怎麼去驗證這塊藍寶石的真偽。這個問題困擾了他一整天。第二天傍晚,他早早下了班,來到學校接季小柔放學。然後,他拉著女兒來到學校對麵的公園裏。
“小柔。這就是你撿到那條項鏈的地方嗎?”季宏偉問道。
季小柔點點頭。季宏偉低頭想了想,便帶著女兒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他在想,如果這條項鏈是別人無意中弄丟的,說不定那人會回來這個地方找。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裏等。如果失主真的出現,他也未必會將項鏈物歸原主。但,他可能就是想看看那失主長什麼樣,說不定它會是電視裏提到過的怪盜影子怪客呢。
殘陽落下了半山,露出嬌羞一角,投印出一道絢麗的光影,照在滿空的潔雲之上,使得天空放出奪目的光彩,落在了歸途之人的心中。
開去匆忙的行人之中,總有那麼幾個顯得格格不入,而在這群人之中,又有一對父女極其格外另類,這便是季宏偉父女二人。
“爸爸,我餓。”季小柔伸出手輕輕地扯了扯季宏偉的手,睜開濕漉漉的大眼望著季宏偉,接著看了一眼遠方的時鍾。
時鍾已經呈現了一條直線,鍾擺也在此時敲響,季宏偉看了一眼樓鍾,已經六點了。
季宏偉摸了摸口袋中的項鏈,伸手摸了摸季小柔的腦袋,目中劃過了一絲糾結,從出門到現在小柔沒怎麼吃,可這失主丟了東西,怕是會著急吧。
“小柔我們看夕陽好看嗎?”季宏偉指著天上絢麗的夕陽,見季小柔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那我們一起看夕陽,小柔等回去的時候,把今天看到的夕陽寫成一篇作文,好嗎?”
季小柔脆生生地應了一句,“好,那到時候我還要給田姐姐看一下!”
“小柔竟然第一個想到的是別人,爸爸好傷心!”季宏偉故作傷心地抱著心口,十分幽怨地看著季小柔,惹得季小柔咯咯直笑。
時間在歡笑之中流逝,六點半時,季宏偉拍了拍季小柔的肩膀,複又看了一眼來往的人群,這才對著季小柔說道:“小柔晚上想吃什麼?”
“爸爸做的我都愛吃。”季小柔仰著頭,彎起了眉眼。
季宏偉捏了捏季小柔的鼻尖,笑罵道:“小饞蟲。”
說完,季宏偉便拉著季小柔一同朝著歸家的路途而去,此時夕陽已經褪去了許多,路燈點亮了整個街道。
街道之上偶爾響起幾聲的踢響與犬吠之聲,顯得格外安靜,可這一份安靜,卻隻維持在,季宏偉跟季小柔兩人,走到樓下之時。
“啪――”樓梯之下,站著幾個大漢,有兩人手裏拿著鐵棍,扛在肩頭來回走著,凶神惡煞格外嚇人。
還有一人背靠著牆,一手插在褲兜裏,另一手裏夾著一支煙,有些長了的頭發擋住了他的模樣,卻並不妨礙他看人的眼神。
“季宏偉?”男人抬起頭,看了一眼季宏偉,接著丟下手中的煙,腳踩著煙蒂滅了火,伸出手接過了一旁兄弟遞來的棍子,對著季宏偉說道,“還錢。”
“什麼?”季宏偉有些懵,身體自然的反應是將季小柔往身後拉去,擋住了季小柔,這才對著男人問道,“你是誰?”
男人拿著棍子抬起倒在了另一手上,抬起陰沉的目光,從身上取出了一張紙,甩開在季宏偉麵前,對著季宏偉嘲諷道:“怎麼借了錢不打算還?白紙黑字你還想賴賬?”
“我會還,能不能寬限幾天?”季宏偉握著季小柔的手,後退了幾步,甩了甩季小柔的手,示意讓她先離開。
可季小柔怎麼肯,淚眼汪汪地看著季宏偉,錢都是為了給她治病的如果沒有她的病,季宏偉不至於淪落成這副模樣。
“那就是說沒錢咯?”男人抬起了陰鷙的雙眸,一步步朝著季宏偉走去,臉上盡是嘲諷,“窮鬼還不起借什麼錢!給我打!”
男人身邊的兄弟,聽了這話,手裏的棍子直接朝著季宏偉的膝蓋敲去,將季宏偉直接敲倒在地上,對著季宏偉拳腳相加。
季小柔上前想要推開那群打人的大漢,卻被男人攥住了手,季小柔驚得失聲叫道:“你放開我!”
“放開你?你爸欠的債都是為了你,不是嗎?”男人一把抓起了季小柔的頭發,迫使她抬起了頭來,打量了兩眼,將她甩在了一旁。接著他走到了季宏偉的麵前,蹲下身子看著被他兄弟抓起頭發,臉色極差的季宏偉,輕聲地嘖了兩聲,“這錢你打算還還是不還?”
“還我肯定還,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把錢給你還上!”季宏偉咬著牙說道,可真要去弄錢,他都不知道去哪裏拿回這麼多的錢。
可當餘光看到季小柔滿是淚痕的臉時,目光堅定了一分,不管用什麼方法,他一定要給季小柔把病治好。
男人伸出手拍了拍季宏偉的臉,接著給兩個兄弟使了使臉色,將季宏偉給扶了起來,給季宏偉理了理衣服,笑道:“五天,我隻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要是沒錢,你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