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局勢便是如此,我也想堂堂正正率部征伐,但又怕反而失了根基。”
孔合沉吟了一會,方才開口說道:“以我看來,六郎有些過於小心了。”
“不是過於小心,而是……”
孔合擺手道:“你先聽我說完。”
“如今局勢,已經擺明了與陳國決裂,陳皇帝隻要騰出手來,最先要對付的就是你,既然始終都要一戰,為何不趁他腹背受敵之時予以致命一擊?”
“你說要休養生息鞏固根基,但你有沒有想過陳國若是得了喘息之機,等他緩過氣來,會比現下更加難以對付?到時恐怕你要付出的比眼下更多!”
“還怕留下罵名?”
孔合語氣中頗有些不屑:“若你最終能獲勝,便是萬民景仰的英雄,若不能勝,便連喪家之犬都不如,這個名,對你來說有何用處?”
韓端陷入了反思。
老丈人說的完全沒錯,這所謂的“罵名”真沒必要去多想。
若是得了天下,史書都能改寫,是非功過還不是由自己說了算?
若是敗了,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美名罵名又有何妨?
不趁他病要他命,反而想立身後名,這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偽君子”思想在作祟。
婦人之仁啊!
正在深刻反省之際,孔合卻又說道:“你若去山陰殺了陳叔陵,與和陳國直接開戰又有何異?難道陳皇帝會容忍得下殺子之仇?”
“丈人說得極是!”韓端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是我之前想錯了。”
“但發大軍攻伐,水軍能不能取勝又是個問題。”
時下長江江麵遠比後世寬闊,特別是京口瓜洲這一段,更是寬達四十餘裏,京口水軍的哨船時時巡弋,要想偷渡根本不可能。
而江麵較窄之處,卻又水流湍急,舟船橫渡極有可能傾覆。
“長江天險”可不是浪得虛名。
從西晉滅亡迄今為止,還沒有哪支軍隊是通過軍事手段強行渡過大江的。
一直閉口不言的韓錦卻在這時開口道:
“為什麼一定要水軍取勝?當年侯景幾千人便能渡江殺得江東屍橫遍野,到了你這兒,空有十多萬大軍,卻還是前怕狼後怕虎,如此脾性,能成得了什麼大事?”
一直以來,韓錦都不大讚成韓端造反,之所以突然發生轉變,是因為這幾日來孔合對他的影響。
從孔合的口中,他得知陳國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強大,也知道了陳國現在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而韓端與陳國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唯有放手一搏。
搞清楚了形勢之後,韓錦便立即改變立場,並設身處地為自己的兒子著想起來。
“侯景能過江,是因為在梁朝有內應,否則他憑什麼能渡過大江?”韓端話一出口,卻突然覺得腦中靈光一閃。
他在京口是沒有內應,但也不是非得要和京口水軍硬拚啊。
自從十多年前陳軍水師大敗齊軍之後,齊國便徹底熄了南下的心思,因此這些年來,京口水軍在江上的布防便日漸疏漏,而且還不禁南北往來。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將大軍化整為零,假托行商潛入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