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讓繁芋把輪椅停在了草坪裏,而她自己,隨手折下一朵野雛菊,湊到鼻尖嗅了嗅,隨即綻開花兒般燦爛的笑容。
她對著繁芋揮了揮手,示意讓繁芋蹲下身子。
女人把野雛菊別在繁芋的頭發絲裏,白色的花瓣小巧精致,整朵花兒像一個手工作品一般,賞心悅目。
“你比這花兒還漂亮!”女人的讚美讓繁芋羞澀的笑了笑。
“顧逸天,他,還好麼?”說到這裏,女人的眼神突然變了,她複雜的看著繁芋,手指輕輕附上繁芋的臉頰。
“你?”繁芋驚訝的瞪大了眸子,這個樣子的她,哪像瘋子?
“不用驚訝,我得的,是癔症。偶爾,會恢複神智。”說完,女人長長的歎了口氣。
“如果,我的孩子,還活著,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了。”女人緩緩綻開了笑容,雖然不算明媚奪目,但卻恍若幽穀裏的一株蘭花。
深穀幽蘭,淡淡飄香,不因無人知曉而不芳。
“顧逸天,他很好,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
繁芋不敢告訴女人實話,她害怕刺激到這個女人,這樣淡然清幽的女人,不該再入俗塵,她應該待在天堂那樣美好的地方。
“不用騙我了,他隻怕,已經生死不明了吧?”女人的眼睛裏有湧動的淚珠,她抬起頭看著天,不讓眼淚流下來。
繁芋沒說話,而女人也沉默了。
顧潯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樣的一幕。
繁芋蹲在輪椅旁,陽光投射在繁芋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垂下,微微顫抖,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耳鬢的雛菊銀白色花瓣已經被陽光曬得微微卷曲,跟繁芋的側臉放在一起卻有種異樣的美。
藕粉色的禮服被草叢裏的露水沾濕了,繁芋的嘴角上揚,精致得像個芭比娃娃。
“芋兒,走了!”顧潯輕聲呼喚,繁芋轉頭,懵懂的樣子讓顧潯不禁一笑。
繁芋點點頭,又看向了女人,女人的神智又不清醒了,眼神不再清澈,反而有種朦朧的霧氣在眼睛裏。
“那她怎麼辦?”繁芋輕聲開口。
“我跟醫生說好了,待會兒會有義工來照顧她。”說完,顧潯伸出手,他臉上的笑很完美,他早就做好了繁芋會徑直走,不會搭理自己的準備。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當繁芋居然會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隻不過,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漠得像塊冰。
雖然冷的像塊冰,但顧潯已經很開心了,因為這證明了,繁芋已經慢慢接受了他的改變。
本來繁芋身上的禮服下擺已經濕了,顧潯想讓她換來著,可繁芋卻死活不肯。
“待會兒太陽曬曬就幹了……都是露水,不髒!”
“可你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你知道的,我沒那麼嬌氣……”繁芋其實還是很感謝顧潯,把自己當成公主一樣在疼愛,可是她繁芋,早就過了充滿幻想的年齡。
從前的繁芋,也是不喜歡當公主的,她喜歡當女王,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那種霸氣的感覺。
可是現在想想,當初的她,其實就是有一幫肯為自己擋在前邊的夥伴,而如今都散了……
繁芋忍不住有些惆悵,她伸手把耳鬢上的雛菊給捏了下來。
這花,終究還是萎了。
她的心,也破碎的差不多了。
她也想過,接受顧潯,就像從前一樣,當個傀儡娃娃。
可是她真的好累,有時候,想著自殺……
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來這人世走一遭,卻被人牽著鼻子走,這種日子,她受夠了……
繁芋把花捏在手心裏,雙手握成拳頭。
“怎麼了?”顧潯一開口,把繁芋從幻想拉了出來,繁芋手一鬆,殘破不堪的花兒落到了地上,還有一些銀色的花瓣粘在繁芋的手心不肯離去。
繁芋看著手心那花瓣看癡了,她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寫照吧……
顧潯看繁芋一直盯著她的手心,便伸出手指將那花瓣捏了起來丟掉,繁芋還是癡癡的樣子,眼裏沒有一點神采。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