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咬重“弟弟”二字,湯舒景這年齡的女孩子已經能夠聽出話裏有話,不由驚詫,下分解的止住逗堂妹的話,快速的回首自己適才說了什麼惹得二嬸不喜——莊夫人卻是從納蘭燕語這話裏便推測出來湯舒景適才大致說了什麼,內心一陣的不雀躍:她這長孫女她曉得,不是刻薄的人,納蘭燕語這明白便是故意給湯舒景難看……
按著莊夫人的年頭應該說納蘭燕語兩句,可垂頭瞥見繈褓裏的小孫兒,莊夫人又轉變了心思。暗想著三房的嫡宗子滿月了,二房到現在連個庶子都沒有,便算是納蘭燕語也急了。這才由於湯舒景無意的一句話,便把有望再瞞一瞞的侍妾懷了男胎的動靜吐暴露來還擊。
莊夫人雖然自己名下有六子,單是親生的便有三個,但這些日子與諸盛仙往來,也曉得婦人無子的難處,心頭一軟,決定裝一裝懵懂,把事兒便這麼過去。便交托妻子們:“賓客大約便要登門了,儀兒和燕語去迎一迎,瑤兒與孩子們留我這兒罷。”
柴氏與納蘭氏忙應允著起家,柴氏看了眼失蹤的長女,便請求道:“母親,景兒也有十一歲了,妻子現在已經開始教導她些管家之事。今兒個賓客多,妻子能不可以帶了她一起到二門處見識見識?”
莊夫人曉得柴氏這是要乘隙提點湯舒景錯在哪裏、如何應答,便點頭道:“也好,也別把孩子拘得太緊,她有四年才及笄呢!如果她累了,便放她回歸。”
柴氏應了,湯舒景便把堂妹放下來,與尊長們引去。
滿月宴除了賓客到前妯娌之間這場由於湯舒景無意導致的小小風波外,一切都很順當。
諸瑤兒被婆婆帶在身邊,一來由於她是湯舒光——湯家二孫公子的名字在宴上公布了——的生母也是嫡母,這日該當沒有出去迎客;二來也是莊夫人著意提點三媳,切身言傳身教她這些情麵往來的細節考究之處。
如許的時機諸瑤兒當然是埋頭學著,半途倒是有件事兒,也不算事兒……是鞏老夫人帶著長媳錢氏、次媳張氏以外有一個華服美婦,卻不見諸宣音的影子。
諸瑤兒未免要關心二姑姑幾句,鞏老夫人不會說謊,又由於以前得了湯家照會說這事前欠好和諸瑤兒說,現在也不曉得該不該講,便迷糊道:“你問你大舅母和二舅母,我也不太清楚。”
諸瑤兒曉得這外祖母心善,不是問妻子生死的人,便有點訝異。幸虧錢氏與張氏看出來她還不曉得內情,想著既然湯家沒說,自己這些外親也犯不著報告,一起搪塞過去,又引她見那華服美婦:“這是靈仙公主殿下。”
“臣婦參見公主殿下!”諸瑤兒其實看到這美婦便認了出來,是昨年臨川公主生辰宴上看過一眼的靈仙公主,隻是舅母們沒說明便裝著懵懂。現在聽了便要按著君臣禮儀行禮,靈仙公主的女兒要嫁給她親弟弟,今兒個與鞏老夫人一行人過來是為了親近關係的,自不肯受她這大禮,忙伸手托住了她,淺笑著道:“今兒個我們是照著親戚來賀你的,你別拘束。”
又嗔錢氏、張氏,“你們說我是四舅母便是,何必提什麼公主?”
錢氏、張氏笑著道:“總歸要講的,便便先說清晰您是四舅母,豈非不要繼續說這四舅母是何許人了嗎?”
這麼一番話,諸瑤兒發覺到靈仙公主是毫無公主架子的一片麵,否則也不會與錢氏、張氏如許熟稔。這位公主那麽不得上意,生母又是廢為庶人的,想來想擺公主架子也難。如許一位嶽母不會自恃皇親國戚淩辱半子,助力卻也近乎沒有……她目光便不由得瞥向靈仙公主身邊的翠衣少女。
鞏老夫人這一行也便這翠衣少女一個後輩,由於莊魚麗和莊魚漓都出閣了,自是跟著夫家。莊魚飛、莊魚蔭雖然才隻訂婚,可她們對姑姑家裏諳習得很,一進後院便跑去看表妹湯藏凝,三個女孩子混到一起一骨碌便跑得不見人影,哪兒還尋得著人?
這翠衣少女夾在一群年長夫人裏頭格外的顯眼——上次宴上,諸瑤兒順著莊魚麗一指便留了個莊念初長相不錯的影像,現在細看之下,確鑿是個眉清目秀的俏麗人兒。
這女孩子穿戴翠色地暗繡曼荼羅花葉的寬袖上襦,係一條鬱金裙,綰著垂髫分紹髻,攢珠錦葵花步搖,翡翠如意耳墜子,抬手時暴露腕上一副羊脂玉鐲子,腕與玉同色。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邊,神態尊重之中帶著沉靜,沉靜裏又透著靈活——如果隻看長相氣質,至心沒什麼可抉剔的。
諸瑤兒聽靈仙公主說明:“這是小女念初,今兒個帶她一起來給你慶賀。”
莊念初依言上來行禮慶賀,早先看著很是摩登得體,可話快說完了,不曉得想到了什麼,臉兒一紅,聲音也低了一低,被母親看了一眼才規複如常,退下去後,從雙頰到脖子都紅透了。
看到她這副小後代情態,諸瑤兒心下一軟,想到自己出閣前後那些日子……誰家城府深沉本領了得儼然一家定海神針的老夫人們,不是打從如許被一群尊長領著大公至正賀一句來日大姑子都會麵紅耳赤羞不行提的稚嫩韶華走過去的呢?
也可以……這件賜婚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糕?
帝都太傅府賓客盈門之際,千裏以外,鳳州。
瑞羽堂亦是張燈結彩,裝修繁華。入內,但見堂上嘉賓滿座,堂下絲竹聲聲,歌妓舒喉,舞姬斂袖,歌舞承平之間,水陸八珍絡繹不停的呈遞上來,熱烈不凡。
作為主人的諸煥,卻在絲竹之聲最盛、舞姬最媚眼如絲的時候捏詞不堪酒力,向擺布席上人悄聲引去離席,把主持宴席的差事交給三子諸盛年。
回到後堂,早有下仆遞上熱帕子,諸煥接過擦了擦臉,籲了一口氣,以前腳步蹣跚的醉意已消失不見,問下仆:“人呢?”
“按著閥主先前的交托,小的引他繞了大半個院子,避開眾人耳目,請到反麵書房裏招待。”下仆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