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酬酢了一番,諸瑤兒讓朱衣取來自己給管丫擬的名字,蒲老夫人等幾位女眷看過以後,小小爭議了一下,便讚許“伊人”這兩個字,來由是管丫生得清秀,以後必然是個美人。
如許管丫便正式改名為管伊人。
蒲老夫人等人擇這個名字其實也不皆說給諸瑤兒聽的來由。
宴散以後回府的路上,湯蝶兒獵奇的問祖母:“剛剛我侍立祖母身後,見諸嬸子給管小姑娘擬名的那張紙上有更好的,祖母如何偏便選了‘伊人’?”她有話沒說出來:今兒個開席以後管伊人的吃相是朋友們都看在眼裏的,前頭有失文雅反麵太過拘束,總而言之便是個難登排場的鄉野小姑娘。這麼一片麵,用喻意美妙之人的伊人為名,湯蝶兒總以為不諧。
“你不曉得。”蒲老夫人輕笑著道,“你諸嬸子的至親舅表姐,現在嫁到莊家的那位商大小姐閨名聽說是在水,聽聞她們表姐妹友誼極好。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人’二字一準是你諸嬸子想到自己表姐時取的,不選這個選哪個?”
也不是全部人都似蒲老夫人如許善解人意。
別的人出了明沛堂,暗裏裏的話卻有不好聽的:“那姓管的出身鄉野,怕是大字不識一個。也便是靠著有個好娘舅,竟被諸夫人收作了義女。做了鳳州諸氏嫡女、我湯家嫡媳的義女肯定是要學認字的。便她那樣子,如果給她擇個考究的名兒,沒準筆畫一多,她得學到什麼時候才會寫自己的名字?諸夫人取的名裏頭便‘伊人’二字筆畫起碼,入夏以後諸夫人一行便要帶她回帝都去,到其時候她如果還學不會寫名字,諸夫人的臉往哪裏放?念著諸夫人我們便放她一馬罷。”
有人被問起便哄笑:“今兒個席上你們也看到了,這小丫環,要言論沒言論,要吃相沒吃相,連排場話都不會講!除了父母給的一副長相還過得去,基礎便是一無是處!不誇她長大了必然是個美人,有什麼好話能不昧著本心說?”
眾人一路嘀嘀咕咕的散去,諸瑤兒則是請湯藏珠帶走侄女跟兒子,單留了管伊人到自己房子裏說話。
由於季去病到達西涼以後,季園那邊有什麼需要出麵的事兒都被他接了去。再加上諸瑤兒自己安胎、生產、坐月子、帶孩子,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管伊人了。今兒個一照麵還真有點認不出來——許是到西涼城以後不似在管家堡時的清貧,尤其季去病到了以後對這個外甥女很是心疼,變著設施給她補身子,管伊人比早先見時躥高了好些。
其時候她是六歲,可看起來才四五歲。現在看著方有七八歲小姑娘的樣子。
並且眉眼也長開了很多,正如蒲老夫人等人獎飾的那樣,這女孩子縱有許多不足之處,天幸長相不錯,清秀慎重。調教好了禮貌,帶出去不怕會丟臉。
諸瑤兒打量了她一回,便暴露和氣的笑,招了她到身邊坐下說些體己話兒。
管伊人乖巧之中帶著明白拘束的坐了,聽諸瑤兒說話時卻不住望向附近的藍氏,那神采顯然是在等藍氏的提示,再決意自己要怎樣應付。
“倒也算聽話。”諸瑤兒心下悄悄的點頭,如果是個完全不聽話的主兒教起來又要費一番功夫,現在看管伊人雖然自己禮貌不如何樣,但以前席上聽了藍氏的話便去做;現在也看藍氏的表情來選定應答,可見是喜悅學的。這麼說來,這孩子之因此對外祖父不敬,多半也是沒個好管教。
想到此處,諸瑤兒揮退藍氏,便跟管伊人把話說開了——真相管伊人做了她的義女,可不像季園裏一個小姑娘那樣沒人留意了,以後一舉一動少不得都有人盯著。萬頻頻叫人聽到她喊外祖父“老不死”,這個大繁難。
因此諸瑤兒也溫不得才定了母女名份,登時給她指了出來,真相改口也要辰光不是?
哪裏想到在她眼前連續顯得拘束、乖巧、寡言的管伊人聽了以後,卻暴露不以為然之色,道:“外祖父成天叫我‘賠錢貨’,我為什麼不可以叫他‘老不死’?”
“為人後代,尊老敬長這都是應該的。”諸瑤兒厲色道,“何況季老丈平生流離轉徙,頗吃過許多苦頭,以致於心頭鬱鬱,話語之中未免會帶出來些。做後輩的應該寬容些才好!並且季老丈決計不是不疼你,否則,怎會任你如此不敬多年,卻不加以笞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