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篆一驚,忙道:“少爺如何這麼說?您當今的傷,已經沒了人命之憂!等上了船,乘風直下,被商家策應到後便可無擔心了。待回到青州……便算大老爺他還是想不通,大老爺過去受的傷也不輕,上次接到消息,道是他也拖不了幾年了。便憑大少爺豈是五少爺您的對手?”
“我倒寧可大伯還能撐上一二十年。”莊魚舞歎息,“湯曜野有三個兄弟給他副手,尚且經過艱苦爭鬥,更幾次三番正法族人!這還是他自幼便受我那大姑丈的種植,從前赴邊建功裏已在西涼傳了申明有了基礎!我在青州的基本豈能跟他過去重回西涼時比?
又道,“並且我沒有嫡親兄弟,也沒豐年長子侄!唯一的大堂哥慢說是大伯的兒子,大哥他對於離心離德基礎便是厭而遠之。不然當年也不會拒絕大伯的種植,找借口先回青州去了!你想以我一片麵,又才這點年齡,膝下一子半女都沒有,回了族裏,忙於保命跟保本宗地位都來不及……等我把這兩件都辦完了,生怕這世界大事也早便塵埃落定,到當時候豈有我莊家的時機嗎?”
“……”這話說的莊篆冷靜無言,片刻往後,他輕聲道:“您在這裏不該這麼說的。”
當今這數十人固然都是對莊魚舞極忠心的,不然也不會一路冒死保著他。
但這些人跟著他何嚐不是有望莊魚舞能夠帶給他們一個好出息?
莊魚舞當今說的卻滿是喪氣之言……這番話傳開往後,少不得民氣浮動。不說賣了莊魚舞,感情低落是免不了的。他們苦苦支撐到當今,靠的不便是那份繁華在後的冀望?當今莊魚舞這麼一分析,不啻於是把一盆冰水澆在了眾民氣頭。
慢說旁人了,便連對莊魚舞最忠心的莊篆都以為心下又茫然又悲痛,不由得說了這句帶著輕微抱怨的話。
“便是要在這裏說。”莊魚舞卻歎了一口氣,環視周圍伴隨眾人,道,“登船往後我這一路便是衝著青州去的,等回了青州,你們再出來的時機怕便未幾了。如果是想趁這亂世建建功業,你們便不要上船。許家也好,戎人也罷,要緊還是想找我,對於你們,他們不會太留意。所以我走往後,不會有人專門追殺你們。”
喘了一口氣,他止住莊篆的勸說,認真道,“此番我險死還生,全賴諸位援手。這份恩德,我自當銘記在心!遙遠必是要報的。我也知道,你們隨我轉戰千裏,未必每片麵都甘心這樣歸回青州,今後寂寂!你們中少少人的伎倆,便這麼且歸了實在也悵惘!所以你們如果有建功之心,我會為你們寫親筆手劄推薦給湯曜野或聞伢子。莊家當今的情況,這雙方都心知肚明,這場世界之爭,莊家已疲乏介入。所以他們是不會不要你們的。”
“不必急著當今彙報我你們的選定,我累了,先睡一覺。等上船前一個時候喚醒我寫信。茲事體大,波及你們一生乃至於後輩子孫的出息命運,你們須得好好考慮,不可憑臨時之氣做這決定。”莊魚舞擺了擺手,合上眼,不再說話。
莊篆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誌煩瑣。
……到了晚間,莊篆喊醒了莊魚舞:“少爺,一個時候後,我們便要去船埠了。”
莊魚舞疲憊的分開眼,問:“筆墨備好了嗎?”
“……已經備好了。”莊篆輕聲說著,將莊魚舞逐步扶了起來,便有人端了長案到榻邊,上頭有半盒墨汁,是方才研好的。
研墨的人也抬了一麵的案,指間墨跡未幹,被莊魚舞掃了一眼,不自在的藏了起來,神誌拮據。
莊魚舞知道此人不會是由於手上染了墨汁而拮據,必定是由於他選定了不登船。
從莊魚舞這裏看,倒是不會抱怨這些人的。固然說莊家種植了他們,但此次他們天各一方冒死護送他躲到信州,好些人都所以身帶殘疾,這份情也算還了。
再說他剛才說的也是實話,此次世界之爭,莊家已經回天疲乏。為了爭取世界而種植的人手,隻用於族內亂權奪利委實是牛鼎烹雞。這些人自己內心也必定會以為委屈,倒不如放他們走——既然莊家已經做不了那九五至尊,萬一這些人裏混出個神誌來,是莊家眷人的,那也是莊家的力氣加強了;不是莊家眷人的,便使往後也不歸回青州莊氏裏了,但還能沒一份主仆情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