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揚起陣陣灰塵,炎熱的夏日蒸煮著酸臭的汗液。
徐玄愁眉苦臉地癱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個比他的臉還大的破碗進退兩難。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真是不知民間疾苦。”就在這時,一道輕鬆愜意的聲音響起,聲音中似乎蘊含著憤怒、憐憫,最後又歸於平靜。
“老頭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嗬,小子人不大,脾氣還不小。”
“嘁,裝什麼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那是何物,何謂裝大尾巴狼?”
“沒見識。”
徐玄暗自得意,心想這個世界連狼都沒有,你們又怎會明白這其中的玄機呢?
別過頭,徐玄看向灰白色的漿糊,內心掙紮了一下便埋頭大吃起來。
浪費可恥,主要還是心疼他那一文錢。
當然,他已經確認過,這碗裏所盛之物不是潲水之屬的醃臢穢物,不然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吃。
雖然沒有得到解釋,但髒老頭也能猜到那不是一句好話,說不得還是罵人之語,不然那小子為何笑得這般得意。
“嗬嗬,有趣的小子。”髒老頭見徐玄雖然吃得辛苦,但卻沒有再吐掉,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那東西的味道他最是清楚不過,當今世上除了自己恐怕再也沒有人吃得下了,不過今天有個例外。
眼前這個小孩雖然穿的破爛,甚至連雙鞋都沒有,衣服卻洗得幹幹淨淨,身上不僅沒有臭味,反而有種淡淡的草本清香,想來也是個講究的人。
再看他皮膚水嫩光滑,生得唇紅齒白,落魄之前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照理來說是萬萬吃不下薺膏這種賤物的,但他嫌棄過後非但沒有丟掉,還真就坐在那吃了起來,實在難得。
“還挺聰明。”見徐玄越吃越快,用吞咽聲掩蓋住幹嘔聲,髒老頭很是欣慰的讚揚一句,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無人應聲,喧鬧的街道上,一老一少安靜的坐在地上。
小的正捧著個巨碗埋頭大吃。
老的則滿臉笑容,慈祥地看著那少年吃飯。
過往的行人見了無不唏噓:“唉,好好的一對爺孫,糟踐了!”
最後不忘再感歎一句“這該死的世道。”
徐玄:“我呸!”
……
……
髒老頭正了正色,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個東西叫作薺膏,是用一種叫薺株草的草根製作而成,味道雖然古怪,但很幹淨,不會吃壞身子。”
“你閉嘴,我不想跟你說話,嘔……”徐玄本就心情不爽,見髒老頭嘮叨個沒完,於是新仇舊恨一起算,誰曾想一時失算,還是著了髒老頭的道,一來二去心中怨氣更甚。
“哈哈。”髒老頭並不生氣,反倒像遇到極為開心的事。
笑過之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皺著眉,臉露沉思,掛著和他此刻的身份不符的悲憫。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好一幅人生百味圖。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些生氣,總感覺死氣沉沉沒有活力。
也對,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其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