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繁的記憶一遍遍往複,冗長的夢不見盡頭,這可能過了很長的時間,又或許僅是一瞬。直到黑暗中亮起那一抹微光,方舟的意識才又凝聚了起來,伴隨著強烈的窒息感。
“咳……咳……咳……”
呼吸,好困難,我這是怎麼了?
他吐出陰鬱在喉腔的濁氣。緩緩睜開眼,一雙手正死死扼住他的脖頸。
這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他穿著偏著頭眉眼虛閉,嘴角輕微地顫抖,汗漬從他的額間滲出,落在方舟的麵頰上。
“你是誰……為什麼……”方舟竭盡全力嗚咽著,他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男人。
“對不起,我必須在一切發生之前殺掉你。”男人手間力道愈發加重。
一切發生之前,什麼意思?
方舟迅速反思自己這十七年來的過往,究竟是得罪哪路神仙,還是礙著誰家高富帥的眼了,要這麼趕盡殺絕。
到此為止了嗎?我就要死了嗎?為什麼……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嘭!”
恍惚間的槍響打破死局,男人的身子隨之一震,氣力泄去七八分,他的頭低垂了下來,指尖劃過方舟的臉頰,鮮血從襯衣裏滲透而出,在胸口暈開一朵嬌豔的花。
一束射電光照在方舟的臉上,明晃晃得極其刺眼。
“目標已擊斃,那孩子沒事,生命跡象……嗯,良好,即刻進行體征數據采樣。”
身穿夾克短裙的女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手中的M1911槍管冒著硝煙,剛才那一槍正是這個她開的。
“六分儀,隸屬於Sev特別行動機關。”
姐姐你......你殺人了誒,還這麼淡定……不會下一個就是我了吧,我這輩子沒得罪女人,也沒這條件啊。
六分儀望著眼前滿臉驚恐的少年,解釋道:“不要害怕,我是來救你的。”
恥辱......莫大的恥辱!我一個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棟梁之才,不在漂亮小姐姐麵前耍耍威風也就算了,現在還需要她來救我,悔不該當初貪圖享樂火鍋燒烤,關鍵時刻果然拉胯。
一番自我反省之後,方舟終於開始思考眼前最可怕的問題,自己這是在哪兒?
這是一間非常狹窄的屋子,有限的空間內全是電子屏幕,密密麻麻的排布在西南兩麵牆上,人體的各項屬於呈現在屏幕上,方舟則臥躺在一具玻璃艙內,身子被一種墨綠色液體浸泡著。
秘密且邪惡的研究所,完了完了,我被黑惡勢力做成實驗體了,我的心肝脾肺寶貝腎都還在吧?咦.....這液體黏糊糊真他喵的惡心,必須離開這個倒黴地方,現在、立刻、馬上!
“你……是不是,有點思緒不通暢?”六分儀瞧著呆愣的方舟問道。
“被你看穿了,該死,你的機智讓我很難堪。”
“你真的很奇怪……”
方舟站起身子跳出玻璃艙,他的身子酥麻得厲害,接觸地麵的瞬間都險些跌倒,他去看了眼那個死去的男人,並替他合上眼睛。
如果說我哪裏得罪你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吧我,我一定是無意的,拜托拜托......主啊,上帝啊,阿彌陀佛,保佑他也庇護我。
塵埃下閃爍起細微的光亮,一個類圓環的固件悄無聲息地套在了方舟的腕間,一點點嵌入皮肉,一股信息流直灌他的大腦。
「孩子,你好。
這是一封臨別信,是我最後的思緒片段,沒錯,上一秒我正試圖殺掉你。
盡管任何人都無權剝奪他人的生命,無論出於何種目的、站在多麼偉岸的道德高點,但當個體生命對群體構成了威脅,我們不得不做出殘忍的抉擇,這個抉擇便是殺掉你。
我懂得生命枯萎前掙紮的痛苦,作為生命個體,求生的欲望刻寫在我們的DNA上,磨滅不去洗之不淨,我承認這對於你個體而言很不公平。
在這裏不能將話說得太明白,一些敏感詞的出現會導致信息被刪改,但還是請你認真閱讀它,這是我對人類文明的彌補,向你傳達這個世界的真。
離開這裏的你,很快會重新認識一切,人類無止境的貪婪,驚擾了那位無所不在的至高之神,一切都在傾斜,走向消亡。
我也曾幻想過自己的死亡,疾病或是突發的意外,隻是沒想到他來的這麼突然……沒有任何生命願意無意義地死去,我從未像此時一樣透徹理解這番話的含義。
我在想些什麼,我的腦子已經糊塗了,該死,我竟然在懼怕死亡……
真可笑,我竟然開始理解了你們的計劃了,雖然這極其自私邪惡,但又有誰願意被自然規律宇宙法則淘汰呢?貪婪是個體與生俱來的,這毋庸置疑,我想我快明白了。
突然有些慶幸沒能殺掉你,我現在十分好奇,作為一切罪惡的根源,你會怎麼做?在知曉了高緯世界的本質之後,你將如何抉擇?生或死,毀滅或新生。
Z,宇宙紀元90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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