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拔弩張(一)(1 / 2)

山坡上的男人身體一震,恐懼的眼神中有驚疑之色顯現。

“老爹”這個稱呼是女兒小時候最喜歡喊他的,自從二十年前女兒毅然選擇離開自己,到今天,他一直沒有再見過女兒,更沒有聽到這個做夢都想要再聽到的稱呼。

貝穎沒有朝山坡上看,她在躲避男人的目光。

雖然這些年從未與男人見過麵,但卻不止一次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他的消息,有幾次都到了他的門口,最後卻還是轉身走了。

她沒有選擇原諒這個男人,母親的死是最大的芥蒂,還有就是她從資料中得知,男人還在賭博,當時看到“賭博”那兩個字眼,她心底裏就忍不住冒起巨大的火氣。

可後來火氣小了許多,男人有工作,收入微薄,肺癆治療每年都需要很多錢,這部分一直是她以慈善名義匿名捐助的,而男人偶爾賭博,不是為了別的,隻是為了在她媽媽祭日那天多買些花。

每次賭的錢不多,甚至每次都是那相同的金額,贏一次就會在她媽媽祭日那天買一叢花鋪滿墓前,輸了就買寥寥幾朵。

每次到了她媽媽祭日那天,男人都會在墓前喝酒,與死去的愛人聊天,幾乎每次一聊就是一天,當然都是男人在自言自語,每次男人也都酩酊大醉。

看到墓前醉倒的男人,她幾次有衝動想上前攙扶,可最後都忍下了。

從男人這些年的賭博行為來看,賭癮確實是戒了,每次賭博有度,一年一次也都是相同的目的,可不管是流於形式還是真情流露,她都忍受不了。

媽媽就是因為男人賭博死去的,一聽到賭博,她就不自主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媽媽,所以這些年縱使知道男人悔過了,仍是沒有與其見麵。

男人賭博的行為,看似是為了在媽媽祭日那天體麵一點,可實際上卻對她這個女兒無形中造成了一次次傷害,讓那早該結疤的傷口遲遲無法愈合。

從那臉龐的輪廓和隱約熟悉的神色,鐮刀下的男人顫巍巍不確定地說:“你是,你是……貝穎?”

距離稍遠,男人的聲音不大,但耳力極佳的貝穎卻聽得很清楚,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頭,看著這個明顯蒼老的男人。

隻是看著,沒有說話。

已經從巨石上跳下來的布羅夾在兩人中間,看看膽小如鼠的男人,又笑看著貝穎說:“我很好奇,你不該恨他嗎?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下去陪你媽媽,早該下去贖罪了的人,你為什麼還有原諒他的想法?”

“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我!”貝穎眼睛微眯,一頭米灰色長發無風蕩起。

“真是嘴硬呢。”布羅笑笑,不以為意。

如果貝穎不在乎男人,早就動手了,根本不會與他在這裏廢話,何況他可是對貝穎這些年做了什麼很清楚,哪一年哪一天去了哪裏暗中看過男人,又哪一年哪一天給這個男人拿了多少錢,他都清楚。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姆爾羙吷也好,宿主本人真正的布羅·威廉姆斯也罷,都熟稔人情世故,對人心的把握和拿捏不敢說百分之百,卻也是十拿九穩。

所以,當得到貝穎那些資料,他就斷定,貝穎對這個男人那父親的身份,不過是名亡實存罷了,兩人之間隻差一層窗戶紙。

在布羅輕笑的時候,男人卻驚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貝穎,看著這個高挑女子,這一刻是感覺那麼熟悉,隨之而來的就是愧疚和心痛。

“你真是貝穎,真的是貝穎。”男人的聲音很小很小,更是眼簾低垂,生怕惹來麵前女子痛恨的目光。

貝穎眼眶有了泛紅趨勢,卻還是忍著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隻是那身後的一隻手已經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

“那個對你倍加疼愛嗬護的女人很早就離開了你吧,聽說是死在了自己愛人手裏,是這樣嗎?”布羅笑問道。

貝穎目光充斥著怒火,早已淚流滿麵的男人更是無盡悔恨湧上心頭,痛苦低下頭。

布羅繼續說道:“早早就沒了母愛,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啊。”

“你閉嘴!”貝穎忽然大吼,情緒終於失控。

布羅象征性後踢了幾步,好似被嚇到了一般,然後指了指男人,溫和一笑:“罪魁禍首我幫你帶過來了,相比較親情團聚我還是更喜歡看親情相殘的一幕,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手上丟掉這個巨大的籌碼。”

一身氣勢暴動,氣息都有了紊亂的跡象,貝穎被這角度刁鑽的話語激得情緒快要到了崩潰的邊緣。

在這個時候,低著頭的男人忽然有了莫大勇氣,抬起頭來,認真看著女子:“貝穎,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每年都在你媽媽墓前懺悔,跟她保佑你平安,也希望能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