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窈自己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但見常年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都露出笑顏,便知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分外滑稽。
然而楚少淵的笑容仿佛曇花一現,稍縱即逝。
蘇輕窈見他“沉下臉來”,這才慢慢往前踱步。
楚少淵見她包得這麼嚴實,便也沒多說別的,隻叫皇莊的宮人準備好秧苗,對蘇輕窈道:“一會兒你跟著朕,學會了插秧,便可自己種。”
蘇輕窈心裏想,我學插秧做什麼?臉上卻掛了淺笑,衝楚少淵福了福:“是,妾一定會好好學。”
楚少淵瞥她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蘇輕窈跟著他行至田邊,就看楚少淵利落淌進泥塘裏,下意識打了個激靈:“陛下可小心些。”
楚少淵沒理她,隻說:“快下來,今日忙不了多少時候。”
從宮中出來一路行至禦田,怎麼也要小半個時辰,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時辰,差不多申時正就得往回趕,必要在天黑前進宮。
再加上午膳,這一天滿打滿算也做不了多少活。
蘇輕窈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大勁頭,非要自己下地耕種,卻也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出口,隻好咬牙往泥塘裏踩了一腳。
泥塘底又軟又黏,鞋子一踩進去便深陷其中,很難才能挪動一步,蘇輕窈費了好大功夫才往前走了兩步,還差點摔倒。等好不容易走穩當,抬頭一看楚少淵已經快走到頭,正準備插秧。
蘇輕窈:行行行,你厲害。
她原本想忍忍就過去了,無奈插秧是個技術活,等她千辛萬苦行至楚少淵身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已經插完一壟,正被婁渡洲伺候著吃茶。
蘇輕窈低眉順眼湊到楚少淵身邊,先是恭維:“陛下真是厲害,種田也這般得心應手,實在叫人佩服。”
楚少淵往婁渡洲那看了一眼,婁渡洲就趕緊讓宮人把秧苗給蘇輕窈準備好,這就要教她插秧。
插秧是有技巧的,一小撮秧苗不能多也不能少,往田壟裏一插,深淺也要把控得當。每顆秧苗之間的距離也不能過密,要循序有度一撮一撮往後插。
楚少淵難得給蘇輕窈說這麼多話,還給仔細示範兩遍,等他說完,抬頭去看蘇輕窈,便見她一臉認真,似乎已經聽進心裏去。
“行了,你學一下。”
蘇輕窈沉默地捏起一小撮秧苗,彎腰往田壟裏插。
她手上戴著手套,倒是不會弄髒手指,然而就這麼把手伸進泥地裏,感覺確實很怪異。蘇輕窈強忍著不適感,飛快插好一顆,這才複又喘口氣。
她原本打算插一顆就歇一會人,無奈楚少淵就站在那盯著她看,她隻好一顆接一顆插下去,做的熟了,便覺得輕鬆許多。
等到一壟都忙完,蘇輕窈抬起頭,才發現楚少淵早就忙他自己的去,沒再盯著她“工作”。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插秧,蘇輕窈一開始覺得還好,做熟悉後也能找準感覺。隻是頭頂金烏越發燦爛,不多時蘇輕窈便汗如雨下,身上的兩層衣裳似都濕了,風一吹就黏黏貼在身上,磨得她渾身難受。
柳沁看蘇輕窈臉紅得不行,汗又出了那麼多,隻要她靠近田邊,就跑過來給她擦汗吃茶。
“小主,歇歇吧,您的臉都曬傷了。”柳沁心疼道。
陛下也是不知道疼人,這大夏天的怎麼好讓嬌滴滴的小姑娘下地耕種,瞧小主這臉曬的,明天準得掉皮不可。
蘇輕窈歎了口氣,熱的是她自己,她難道不難受?可你看陛下都在地裏忙活,她是不可能尊貴過陛下的,再難受也得忍著。
就這麼慢條斯理種了兩壟,蘇輕窈覺得胳膊都要抬不起來,楚少淵才停下,被婁渡洲攙著賣出田壟,看樣子要先歇會兒。
蘇輕窈也不管他吩咐沒吩咐,也不講就形象,直接叫柳沁幫她“爬”出田壟,被她扶著才沒摔倒。
出了泥塘,她隻覺得腳下輕鬆許多,走起路來也沒那麼多糾纏,這才覺得舒服一些。
柳沁道:“現在應當可略歇歇,奴婢已經讓那宮人給打了水,一會兒擦擦臉,能好些。”
蘇輕窈點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等回到那堂屋,宮人已經準備好兩盆溫水,她跟柳沁一起伺候蘇輕窈換下外麵的那一層麻布罩衣,就看蘇輕窈裏麵的雪白中衣早就濕透,汗涔涔貼在皮膚上。
那宮人是在地裏做過苦力的,最是知道插秧多辛苦,見蘇輕窈這樣,忙道:“才人可是帶了替換的中衣?一會兒擦洗幹淨身上下午得換上新的,若不然明日要起汗疹子,難受得很。”
蘇輕窈一聽,頓時覺得眼前黑茫茫一片。
這何苦來的,為何要叫她遭這樣的罪。
柳沁問那宮人:“我們早上被臨時宣召,並未準備中衣,這邊可有替換的?”
那宮人倒也挺懂事,聞言道:“這邊哪裏有娘娘貴人來,往常從未準備這些。奴婢自己倒是有新的中衣,卻是棉麻的料子,才人貼身穿得紮得疼,還不如就穿這一身。”
這麼一說,柳沁急得嘴裏直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