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方形的飯桌，爸爸獨自一人坐在寬邊的那頭，記憶裏從來沒有笑過的臉冷冷的倒映在桌麵的那層光潔的玻璃上，模糊的就像夢裏醒來破碎的記憶。
媽媽幹笑兩聲替我和爸爸的碗裏夾著菜，爸爸像是沒有看見般冷著一張臉自己夾著菜，然後很大聲的吃著，發泄著不快。
我悶著頭安靜的吃著，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察覺空氣中飄蕩的詭異。
“為什麼不想去，總該有個原因吧？”借著夾菜的空隙爸爸突然問道，表情沉悶，突然的響聲在這個安靜到詭異的飯桌上就像一個倒計時的炸彈，飯桌上的人苦著一張要死的臉。
原來，爸爸的特異回來時特別在乎這次可以進入市一中零班的機會，和往常一樣，他那永遠冷漠的臉隻會在我穿梭在長大的歲月裏在乎隻是學習這一點。
可是，這個原因我能說嗎？說了他會在乎嗎？還是會冷冷的呲之以鼻呢？
我要是說，爸，你的兒子長大了，戀愛了，心裏有了喜歡的人了，你是會在乎的從心裏掏出那麼一兩句作為平常家長那樣說著教育的話語，還是麵無表情的從眼光裏不屑的投射出‘這種也要跟我說的’目光呢。
我沒有馬上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是繞過心裏的答案編造出一個在他的世界裏可以無足輕重的的解釋呢，我的心淩亂著，就像被弄亂的毛衣線。
爸爸等著我的出聲，夾菜的時候不時的把筷子碰觸盤緣的聲響弄的老響，詭異的氣氛中刺耳起來。
媽媽今天很安靜，突突的扒著碗裏的飯送向嘴裏，那麼一小口，卻嚼了許久，中間偶爾夾一片青菜。今天這樣的僵局在平常媽媽總會適時的說上幾句融化融化，可是，現在她隻是自顧自的的沉默起來，並不在意。
“不想說嗎？”沉默許久，爸爸終是忍不了那麼長久。
看來爸爸在乎程度已經超乎了我已沉默打發的底線，我本以為隻要我不去說話不去理會他便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不聞不問了。突然的脫軌重新回到那條冰冷而又冗長的軌道。而我的世界隻是會在後來回憶中把這件事當做一件小小的插曲。
我放下碗筷，起身站起來，拉開椅子，淡漠的說了一句：“媽，我吃飽了，先出去了。”
而我這一係列的動作，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關節的扭動，都在一個人的眼裏像是慢鏡頭一樣上演著。
眼角的故意投過去的目光裏，看到他麵無表情的臉突突的跳閃著紅一陣白一陣的混合顏色，他仰起的視線投射到我的身上，怒火中燒，停下的動作裏，幾條像蚯蚓一樣的青筋刺眼的凸出。不知為何，對於他的怒氣心裏卻生出微微的欣喜。
“飯不吃你要去哪裏？”一句平常家長嗬斥調皮孩子的簡單話語，突突的跳動在他的嘴邊。
那一刻，心裏的某個角落微微的傾斜。
“外麵安靜，我想想想。”我輕聲說道。
爸爸凜冽的目光暖了下來，表情豐富的臉上重新回到之前的麵無表情的冷漠，他拿起筷子，順了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自然的吃起飯來。
一旁站起來的媽媽，突然投射過來的目光也帶著讓我心寒的笑。
原來，我在他們的生活裏唯一能刺痛他們的並不是我如何在外麵打架如何的逃課，而是我的學習，帶給他們如何崇高的麵子。
隻是一瞬間，心口便酸澀的痛起來。
背過身，走了兩步，我幽幽的說道：“不過，你們也別抱太大希望。”
兩秒後，身後響起筷子碰撞桌麵玻璃尖銳的聲音，然後是筷子掉在地上“嗒嗒”的聲音。筷子跳動的聲音烙印在我心上我把它譜寫成動聽的樂章。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關門的那一瞬間，突然的安靜，我靠在門邊，隱隱約約聽到門裏麵細碎的聲音。
“你看看你看看，他這是怎麼了，是在誠心氣我們嗎？”
“承國，你也別生氣了，這孩子從小不都是這樣嗎，都相處十多年了你還不清楚嗎。”
“早知道他長大了會是這麼一個不爭氣的樣子，當初就不該把他..........”
“你在亂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