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歡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床頭的表已經顯示晚上23:45。她看看厲以琛的吊針,還有大概六分之一的劑量。
厲以琛安靜的陷在被子裏,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在他側臉留下一抹異常的蒼白。
沈言歡心頭一驚,顫巍巍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下。
她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鬆了口氣。
她怕極了,怕厲以琛會這樣悄無聲息的走掉,連一眼也看她。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心如刀絞。
她應該更信任他的。不管發生什麼事,第一時間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她。然而事實卻是,出了事,她總是第一時間封閉自己的內心,像個刺蝟一樣豎起渾身的防備,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胡思亂想、惡意揣測。
可厲以琛卻從沒有一次放棄她,他依舊毫不猶豫的向她張開懷抱,哪怕等待他的,是惡意的刺痛。
“對不起……”沈言歡把臉貼在他胸膛上,悶悶說道,“是我錯了。”
那些溫暖的畫麵一一在沈言歡腦海中浮現,她吸吸鼻子,閉上眼睛,靜靜聽著他的心跳。
“你知道麼……我很想你。”
“有……多想?”
“很想很想,想到快要——”
沈言歡突然睜開眼,愣了兩秒鍾,豁然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向厲以琛。
厲以琛的眼睛半睜著,手指摸索到沈言歡的手,握了握,淡淡笑道:“小東西,傻了?”
沈言歡微微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才抖著手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
厲以琛行動太慢,沒來得及阻止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手背上迅速紅了一塊。他皺著眉,仿佛那一下是掐在他手背上,“不……疼麼?”
“疼……疼……”沈言歡喜極而泣,“疼得好!疼得好!”
她抱著厲以琛的腰,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個小傻子。
厲以琛拍拍身邊的空位,讓沈言歡躺下。沈言歡手腳並用爬上去,摟著厲以琛的脖子不撒手。
厲以琛眼底浮上濃重的寵溺,抬抬胳膊將她攬進懷裏。他瞥到床頭的時鍾,已經過了零點了,看見沈言歡的眼下壓著重重的黑眼圈兒,他語氣裏帶著責備。
“這麼晚,為什麼不睡?”
沈言歡在他頸窩蹭了蹭,乖巧道:“睡不著。”
她忽然想起來什麼,回頭看了看時鍾,然後急忙從厲以琛懷裏掙出來,跳下了床,“你等一等,還有兩分鍾就輸完液了。”
厲以琛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的小東西之所以不睡,是在等他輸完液,好把管子拔掉麼?
她是害怕他輸進空氣去?
那她到底是守了多少個晚上,才能把輸液的時間也記得這樣清楚?
這認知讓厲以琛心頭蕩漾開漣漪般的暖意,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言歡。等到最後軟管中最後一滴藥液流進他血管中,她長長鬆了口氣,伸手替他拔下管子來。然後搓搓手再度爬到床上。
已經是冬天了,病房裏雖然有暖氣,但她的手腳還是有些涼。
厲以琛動作遲緩的拿過她的手放在心口暖著,“言歡。”
“嗯?”沈言歡柔順的答應著。
“不是說有好多話要跟我說麼?”
沈言歡一愣,“你聽見了?我說的,你都聽見了?”
厲以琛寵溺的刮刮她的鼻尖,“討了個聒噪的媳婦兒,想不聽也不行啊。”
沈言歡臉一紅,局促的揪著他的病號服,“那、那你都聽見什麼了啊?”
厲以琛好笑的歪歪頭,煞有介事道:“唔……什麼心啊肝啊愛啊想啊再也不離開我啊,之類的。”
沈言歡的臉登時熱起來,扭捏道:“呸,我才沒說這些。”
厲以琛低頭和她鼻尖對鼻尖,熱氣噴在彼此臉上,他深深望進她的眼中,“那你說了什麼,嗯?”
他的眼裏隻有她,她的眼裏也隻有他,一切是這樣靜好。
沈言歡情生意動,吻上他涼薄的唇。
厲以琛眸中閃過一絲驚奇,隨即便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深。
他大手掌在她腦後,加深這久別一吻。唇舌糾纏,思念盡付其中。
……
這麼多天以來,沈言歡第一次睡著了,沒有做噩夢。
她醒的時候,外麵正簌簌下著小雪,在病房外的窗台上積了薄薄一層,有小麻雀飛過來,小腦袋歪歪愣愣,啄著她昨天撒在外麵的麵包屑。
沈言歡滿心安寧,她抬頭去看厲以琛,卻發現他緊緊閉著雙眼,臉色不是很好。
她一個激靈,有些無措的坐起來,輕輕推了推厲以琛,“厲以琛?”
沒有回應。
沈言歡的心頭突然漫上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害怕昨晚的溫情隻是她熬瘋了自己幻想出來的,她更害怕那深情的一吻是他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