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
一聲沉痛的嘶吼,床上的人從噩夢中驚醒,挺身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時月歎了口氣,“老板,已經加派人手去找太太了。”
厲以琛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發際線濕得一塌糊塗,他盯著自己手裏緊緊抓著的布條,那好像是從襯衣上硬撕下來的,上麵是一大灘已經暗淡的血跡。
這是厲以琛在海邊撿到的,他檢驗過DNA,是沈言歡的血。
厲以琛頭上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他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狠狠打了兩下腦袋。
時月連忙去攔,但他的傷也不輕,行動上不免有些遲緩。
三天了,他們還沒有找到沈言歡的人,或者……沈言歡的屍體。
三天前的那一幕,讓時月想起來,身上還陣陣發寒——
厲以琛先一步追去衛景成他們的大體位置,當他發現公路上滿是彈孔的路虎和賓利車時,心狠狠沉下去,他害怕他已經來晚了。
“砰!”公路下麵傳來幾聲槍響,他立刻跳下車,根本來不及繞到一邊的觀景石階那裏下去,直接從綠化帶跌跌撞撞跑下去。
就是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他有生以來最可怕的一幕。
沈言歡滿臉血汙,身後還在不斷滴答著血水,她攙著不知是死是活的衛景成,一腳已經跨出了護欄。
不!不行!
“言歡!”厲以琛撕心裂肺的吼道,急瘋一般朝她狂奔過去。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他直直伸著手,想要抓住沈言歡,但最終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她就像一隻蝴蝶,迅速而決絕的下墜著。
那一刻,她睜著眼看他,眼神裏滿是絕望和傷痛。
所有的情緒裏,唯獨沒有不舍和留戀。
厲以琛發了瘋,他下意識攀上護欄,想要帶她上來。時月後一步趕到,和幾個手下拚了命一樣抱住他的腰,把他扯回來。
“言歡!”
厲以琛如同重傷的野獸,痛苦的嘶吼著,突然他瞥見一個灰色的人影,正朝遠處撤去,他狂怒的撲上去,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狠狠的砸向那人的頭。
一下,兩下,三下……
時月不敢上前去攔,到最後,那個灰衣人早已血肉模糊。
厲以琛奪過時月手裏的槍,一個人,掃射了那四五個黑衣人。
交火中,厲以琛的手臂被打了個對穿,但他仿若未覺,他的眼中心中,隻剩下一個字。
殺。
天地岑寂,厲以琛拖著衝鋒槍在地上劃出幾點火星,他望著下麵洶湧的海麵,突然瘋了一樣狂奔下去。
時月咬著牙,忍著淚,跟在他身後衝下去,陪他一起找。
直到第二天早上,當旭日東升的時候,他們在海灘上找了那條染血的布條,和沈言歡離家時的黑色外套。
那一刻,連母親去世都沒哭過的厲以琛直直跪倒在泥濘的沙灘上,死死抱著黑色外套,低聲嗚咽起來。
那一天早上的太陽,染著蒼涼的血色。
……
海水,無邊無際的海水,那種苦鹹的液體從沈言歡的耳朵鼻子嘴巴裏倒灌進身體裏,她感覺自己的肺就要炸開了。
沈言歡覺得她快要死了。
然而倏忽一陣炫目的白光,她聽見腳步聲、某種金屬的撞擊聲、以及陌生的說話聲。
她沉重的眼皮抬了抬,看見了一個熟人。
“韓……”沈言歡的嗓音簡直比烏鴉好聽不了多少,而且舌頭一陣淩厲的疼痛。
韓多病臉色蒼白得不像樣子,他低聲咳嗽幾聲,但這輕微的動作好像牽動了他右腹的槍傷,他眉峰皺到一起,虛弱道:“別說話,你舌頭上的傷撕裂得厲害。”
沈言歡茫然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來衛景成,忍不住張了張嘴。
“他沒事。”韓多病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替她掖好被角,淡淡說道。
沈言歡心裏的大石放下,疲憊像海水一樣拍打著她,她的身體叫囂著想要休息,可她的思想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韓多病拖過來一張椅子,捂著傷口緩緩坐下,“沈小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
沈言歡點點頭,眼中並無幾點波瀾,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人。
韓多病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之前我也跟你提過,根據你的身體和病情,最好是去國外治療。現在我想問一句,你考慮好了麼?”
國外啊……沈言歡在心裏喃喃。她望著頭頂灰白的天花板,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不去。”
突兀一道沙啞的男聲插進兩人的對話當中。
沈言歡和韓多病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就看見衛景成一手捂著右胸的傷口,一手扶著門框,狠厲而且戒備的看著韓多病。
衛景成拖著傷腿,慢慢朝他們那裏挪著,韓多病艱難起身,伸手要扶他,誰知衛景成一把拍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