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除了永寧王妃這對有些拎不清的母女,誰會當麵去找秦綰的麻煩?秦綰本來跟她們無冤無仇的,就算再恨清河公主,人家也死了十幾年了,再欺負一個孤女也說不過去。何況,陛下和臨安王擺明了看重秦綰,好好捧她兩個月,把人送回東華就得了,又不會礙著自己的利益。
上官紋的劍舞雖然初衷火藥味大了些,但幸好圓滿結束,而且看起來秦綰也沒什麼不高興的樣子,才讓徐晴妃緩和了臉色。
接下去獻藝的閨秀都中規中矩的,沒出什麼挑釁的舉動,隻是秦綰在才藝上確實沒什麼興趣,也鑒賞不來那些風花雪月。
就說詩詞,閨中女子寫的詩詞,美則美矣,可內容大都是傷春悲秋,情情愛愛的沒那個膽子寫,其他的,以那些千金小姐的見識又寫不來,於是真就是那句為賦新詞強說愁,無病呻吟。
可要說字句優美,能比蕭無痕的詞更優美嗎?連秦大小姐這樣的性子,每當蕭無痕出了新詞,也會讓蝶衣抄錄回來多瞧一眼的。
寫詩?秦綰倒也不是寫不出來,隻是,比起寫詩,她更擅長寫策論罷了。
倒是一位大學士家的千金畫的畫還有幾分意思,秦綰也順著徐晴妃的意思點評了幾句。
她自己畫畫一般,但根據那個變態師父的要求,可以不精,但必須全部學會,出去不能丟他的臉,所以,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點評還是很能說到點子上的,也讓那位姑娘佩服不已,差點就沒想請她也畫一幅當麵指點了。
“娘娘,紋兒似乎有些身體不適,臣妾先行告退了。”永寧王妃忽然道。
眾人驚訝地看過去,卻見之前還活蹦亂跳挑釁秦綰的上官紋一副虛弱的模樣依靠在母親身上,看上去確實像是病了的模樣。
“這……趕緊將郡主先移到偏殿,去請太醫來診治。”徐晴妃趕緊吩咐,但心裏卻更不高興了。
又是永寧王府的事,上官紋最好是真的突發疾病,要是……她權攝六宮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宮女就扶著上官紋過去了。
眼看兩人匆匆離席,上官漓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不就是跳個舞,還能累病了?被她拖出來的人都沒說什麼呢。”
“南昌郡主身體虛弱,怕是要請太醫好好調理一番。”臨安王妃眉眼不動,淡淡地說道。
秦綰一挑眉,好嘛,上官紋本來就已經夠差的名聲上又加了一條——體虛,這回更沒人敢娶她了,看來自己這位舅母也是個厲害角色。
未免冷場,宮中的舞姬開始了表演,很快就掩去了永寧王妃母女離場的尷尬。本來她們在楚京的貴婦圈子裏也不是很受歡迎。
隔了一會兒,一個宮女走到徐晴妃身後,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真的?”徐晴妃一臉的驚訝。
“陳太醫親自診斷的,說是操勞過度,積勞成傷,要好好休息調養,否則不利子嗣。”宮女答道。
徐晴妃抽了抽嘴角,一臉黑線。
操勞過度?積勞成傷?
上官紋堂堂一個郡主,幹什麼能幹到積勞成傷的程度?跳舞嗎?要是上官紋是宮妃,還能說是拚了性命準備討好皇帝,可她是郡主,能圖個啥?
狀元郎?人家已經是一方刺史,有妻有子,家庭和睦,正為擺脫了刁蠻郡主的糾纏彈冠相慶呢。
秦綰的耳力,自然是把上麵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一笑。
南楚的太醫,看起來醫術也不怎麼樣嘛。雖說,她弄出來的暗傷症狀確實和積勞成傷很像,不過那位陳太醫還真是敢說,一般的太醫,怎麼也不好說一位得寵的郡主是積勞成傷吧?就算看出來了,也會覺得自己看錯了的,畢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歌舞過後,晚宴便接近了尾聲。
秦綰跟著臨安王妃向徐晴妃告辭,又對上官漓保證了在南楚期間找她遊玩,便回了臨安王府。
和來的時候一樣,臨安王妃一輛車,秦綰一輛車。
“荊藍,你怎麼看?”秦綰沉聲問道。
“南昌郡主不足為懼,永寧王妃也是個缺心眼兒的,無需小姐費神。”荊藍笑道。
“嗯。”秦綰應了一聲,卻不置可否。
“不過,晴妃娘娘那邊,小姐要多留些心。”荊藍又道。
“哦?”秦綰好奇地看著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荊藍是經過特別訓練的人才,可不僅僅是武功好,拿來當侍衛用的,頓時便道:“小姐可知,在清河公主之後,新城公主之前,還有一位二公主?”
“蘭嬤嬤提起過。”秦綰點頭,“好不容易養到十歲,結果卻出了天花,雖說連天花都熬了過來,可不知怎的臉上的痘印卻消不掉,公主大概是覺得一臉麻子見不得人,鬱鬱之下,身體日漸憔悴,沒兩年就去了。”
“原本那位公主可能是熬不過天花的,是晴妃獻上了一味奇藥,保了公主性命。原本晴妃也就是比較得寵,新城公主的皇寵也遠不如二公主,可那之後,晴妃一躍成為後宮第二人,連新城公主也沾光。”荊藍輕聲道,“這是南楚宮中的探子傳出的消息,後來盡管二公主去世了,可二公主的生母惠妃娘娘也一直很感激晴妃娘娘,將三公主視如己出般看待。加上皇上隻剩下一個女兒了,對新城公主就更寵愛有加。”
“你想說晴妃害得二公主毀容?說不定天花也是她搞的鬼?”秦綰一怔,卻道,“她不像是有這個心計的人,怕是被利用居多。”
“小姐明鑒。”荊藍低笑道,“晴妃,恐怕是皇後娘娘手裏的刀呢。”
“皇後害個公主做什麼?”秦綰皺眉,“要說害死太子和臨安王,那她的兒子就是唯一的嫡子了,可一個公主,還是庶出的,礙著她什麼事了?”
“南楚二公主聰慧,頗有幾分清河公主風采,極得楚帝寵愛。”荊藍沉默了一下才道。
秦綰無言,良久,緩緩地開口道:“想必,這位公主和我舅舅關係不差?”
“二公主嶄露鋒芒的時候,臨安王正傷懷於唯一的胞姐遠嫁。”荊藍道。
“我明白了。”秦綰點頭。
她從來也沒覺得一個好相處的女人能坐上皇後的位置,還從“克嫡子”的皇帝身邊養大了兒子,所以,也不會輕敵。隻是,皇後對清河公主的怨氣有點大啊,就算再像,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姑娘,一個公主,再得皇帝寵愛能頂什麼事?大不了遠遠嫁出去就得了。當年清河公主再努力籌謀,也隻能讓自己和臨安王好好活下來,要再多也不可能了。南楚皇帝可不昏庸,在選太子這種事上,是絕對不會參考公主的意見的。長幼有序,太子活著一天,皇位就輪不到臨安王。
“在南楚後宮裏呆了二十年以上的女人,就沒幾個沒吃過清河公主的虧的。”荊藍道。
“我這個母親,還真是厲害啊。”秦綰苦笑。
她能理解那個狀況下,兩個沒了生母的孩子在吃人的後宮裏要生存下來,就必須心狠手辣,但就算母債女還,她也不是真正的秦綰,能不能別來找她啊。
“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姐一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荊藍道。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秦綰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當然是誇小姐了。”荊藍傲然道,“要是說小姐賢良淑德,閨中典範,才是損呢。”
“噗——”秦綰被她給逗笑了。
“不過,皇後……”荊藍想了想,隻是能插入南楚後宮的眼線難得,輕易也得不到什麼重要的消息,大半都是通過一些線索得出的猜測。
然而,她才剛起了個頭,馬車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怎麼了?”秦綰掀開了窗簾。
黑燈瞎火的,馬車外圍了一圈臨安王府的侍衛,一時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打起來了。”荊藍猶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