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綰教訓得完全沒脾氣的富豪們隻能苦中作樂,錢雖然沒賺到,但好歹也沒太虧本,還賺了個好名聲……聊勝於無吧——掀桌!聊勝於無個鬼啊!於是家家戶戶都偷偷紮了長樂郡主的小人拿針偷偷地戳戳戳!
不過,就算他們再怎麼不滿,有了充足的物資,加上襄城原本不是重災區,城內外的秩序很快就安定下來。
蔡慶看秦綰的目光簡直像是在看救世主、活菩薩!他不知道那次晚宴上秦綰究竟是怎麼說服那些奸商合力賑災的,但很顯然,襄城的形勢安定,隻要端王無事,他很有可能會躲過這一劫,就算是換個地方重新來過,隻要不革職下獄就好!
安排好一切,秦綰帶著人一路飛奔前往古縣。
“我說,真要去救那什麼端王?”沈醉疏道。
“你這話已經問第五遍了。”秦綰沒好氣道。
“明明你也沒很喜歡你那個妹妹嘛。”沈醉疏不解道。
就他在京城看見的,那個所謂端王妃簡直是恨不得弄死她這個姐姐,所以……妹夫什麼的,不是應該能弄死就趕緊弄死嗎?
“我不介意救他的時候,順便不小心一下的。”秦綰答道。
不救,和沒救成,那差遠了好嗎?
“之前我還聽說,你那妹夫和弟弟都被儲三娘給看上了?”沈醉疏很八卦地看著她。
“……”秦綰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馬,走進了官道邊的一家供路人歇腳的茶鋪。
雲州境內,官道上到處可以看見拖家帶口北上的百姓,獨輪車上堆放著簡單的行李,上麵坐著兩個小娃娃,或者幹脆就是什麼家當都沒有了,破衣爛衫一路乞討。
不過,就算是這種三文錢一大壺茶水加兩個白饅頭的茶鋪,也沒有災民敢進來,走不動的,都遠遠地坐在路邊休息。
秦綰他們這一行人男的俊女的俏,穿著華貴,還人人有馬,顯得很與眾不同。
茶鋪老板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灶下燒火的還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娃,大約是老人的孫女,見狀,小女孩麻利地迎了上來,擦了擦桌椅,脆生生地道:“公子,小姐,要吃點什麼嗎?白麵饅頭,隻要一文錢一個,肯定管飽!”
“行,來一壺茶,一盤饅頭,有什麼小菜送幾個上來,還有我們的馬也要喂水喂糧。”荊藍笑眯眯地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給她。
“謝謝小姐。”小女孩臉上現出驚喜的神色,歡快地跑到櫃台後麵,將銅錢交給了爺爺。
這些銅錢不算很多,但比應給的茶錢,卻又剛好多了一點點。
荊藍很清楚,這祖孫兩人一老一弱,反倒是附近不少休息的災民雖然麵有菜色,卻還是年輕力壯的,給得太多,引起某些人心底的貪欲,反而會給人家招惹麻煩。
沈醉疏坐下來,看著荊藍,卻若有所思。
“怎麼了?”荊藍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應該沒什麼不對啊?
“沒事,我隻是在想,行走江湖十幾年,有些事,居然還不如你一個小女子看得明白。”沈醉疏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本就聰明,稍一思索,就明白荊藍的用意,隻是,按照自己平時的習慣,看見這對祖孫如此辛苦地為生活奔忙,定然隨手就甩一錠銀子過去,反正他不缺錢。但是卻渾然沒想過,等他走後,那遠遠超過祖孫兩人生活水準的銀子會不會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怎麼,沈大俠終於學會反省了?”秦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從龔嵐在醉白樓打工還債開始,我就在反省了。”沈醉疏一攤手。
“那可是件好事。”秦綰滿意地點點頭。
“以前我隻顧著自己行俠仗義,其實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反而幫了倒忙。”沈醉疏道。
“我曾經聽說過一件事,有位女俠途徑一座小鎮時,正好遇見縣令之子不顧人家有個自幼定親青梅竹馬的表哥,強娶一位書生的女兒為妾,一時義憤,便扮作新娘上了花轎,到了新房後,露出身份,把那縣令之子揍得不能人道,然後飄然離去。”秦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揍得好!”沈醉疏脫口而出,但下一刻,看見秦綰的臉色,又訕訕地住口。
“後來怎麼樣?那位幸運的姑娘嫁給她表哥了嗎?”荊藍問道。
“是挺幸運的。”秦綰淡然道,“半個月後,有山賊突襲了那座小鎮,那姑娘全家和未婚夫全家都被山賊虐殺,她本人雖然沒死,卻被山賊給汙辱後,瘋了。”
“……”眾人不禁啞口無言。
沈醉疏撓了撓臉頰,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要是不知道最後的結局,他一定為那位女俠的行為擊節叫好,然而……如果沒有那女俠插手,那姑娘雖然要被迫為妾,但也不是活不下去,不至於落到被賊人汙辱,全家慘死,自己瘋癲的慘狀。
所以,這究竟是救了人,還是害了人?
類似的事,他不是沒做過,隻是行俠仗義後,也不會再特地回去看看人家過得怎麼樣,現在想來,卻很有幾分不安。
“這麼久遠的事,你倒是還記得。”蘇青崖忽的一聲輕笑。
“怎麼能不記得?”秦綰麵無表情地道,“那二十多條人命,可是要記在我賬上的。”
“噗——”沈醉疏一口茶噴出來,不可置信道,“是你幹的?”
“誰沒有年少無知過。”秦綰漠然道。
於是,年過三十還在“年少無知”的沈大俠又噴茶了。
荊藍眼神複雜地偷看了秦綰一眼,怎麼也沒想到這事居然就是自家小姐做的,怪不得……小姐很討厭那些行俠仗義的“大俠”呢。
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熱騰騰的白饅頭上了桌,雖然樣子不太好看,但正如小女孩所說,分量足,管飽!
小菜是一疊醬牛肉和一疊酸筍片,模樣粗糙,但同樣的,分量實在。
“吃飯吧。”秦綰當先抓起一個饅頭撕開,夾了些牛肉和筍片在當中。
味道有些鹹,麵也比較粗,不過他們帶的幹糧也吃完了,中午又趕不到市鎮,能找到地方填飽肚子也不錯了。
“老爺子。”荊藍咬著饅頭,溜到了櫃台邊上,笑眯眯地問道:“請問,這裏距離古縣還有多遠?”
“不遠了,你們有馬,今天晚上就能到。”老人說了一句,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頓了頓,還是道,“姑娘,現在古縣可不太平啊,聽說有造反的,天天有人逃難出來,你們還往那邊去?”
“我家姑爺在古縣,不能不去呀。”荊藍又給了老人幾枚銅板,誠懇地道,“老爺子,古縣的形勢真的那麼壞嗎?”
“幾個姑娘家的,還是趕緊回去吧!”老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茶鋪門口一輛破推車上的一個中年婦人就插口道,“我們夫妻就是剛剛從古縣旁邊的大槐村逃出來的,要是你家姑爺在縣城內,那肯定是出不來的,那些造反的亂民把古縣團團圍住了,聽說有十幾萬人呢。”
“這麼嚴重?”荊藍憂心忡忡地道。
“是啊,你們還是趕緊回襄城去,我們也是要去襄城的,聽說襄城的郡守放糧賑災呢。”那婦人的丈夫也說道。
“可我聽說,古縣有位王爺在呀,情況怎麼還能這麼糟糕呢?”荊藍道。
“那有什麼用?”提起這個,那憨厚的農夫就一臉的憤慨,“就是這個王爺把叛軍引到古縣來的,原本古縣距離襄河有些距離,地勢也比較高,災情並不嚴重,我們根本不需要背井離鄉的。”
“是啊是啊。”分散坐在各處的人群也紛紛附和。
他們大多是來自古縣周邊的村子,受到亂民騷擾最嚴重。十幾萬人聚集在一處,就連樹皮草根都不夠吃的,很自然的,那些原本是因為沒有糧食才聚集起來反抗官府的百姓,反而開始打劫起和他們一樣的百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