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從精神上玩死你(1 / 3)

趙文正今年四十七,做到一州刺史的位置,對於一個家世不夠硬的寒門官員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隻是江州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他最初考上進士外放,做的就是江州轄下的一個小縣令,算來他也在這個地方呆了快二十年了。

原本,他京裏沒人活動,每次有好的缺總是輪不到他,到了這個年紀,他也死心了,就想著哪怕無法高升,至少換個繁華些的州郡吧。可誰料,年底考評的時候,他竟然收到了吏部讓他進京述職的調令!

這可是個天大的機遇啊!

雲州天災人禍,京城廢太子謀逆,這一年東華的官員空缺了太多,就算恩科選出來一批,也得先放到底層去曆練一番才能使用,總不能一開始就把個白身提到三四品大員的位置上去的。

所以,趙文正琢磨著,這次上京述職還是大有可為的,若是活動得妥當,說不定可以在京城謀個位置,可不比那窮鄉僻壤的江州強?何況,他這個年紀,恐怕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成了,還能更進一步,不成,也就隻能等告老還鄉。

於是,他咬咬牙,還是決定拚一把,將為官二十年攢下的家當變賣了不少,全部換成銀票金票揣在身上,孤注一擲地上了京城。至於家中哭訴的嬌妻美妾,他隻是眼睛一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是能在京城落腳,或者換個繁華的州郡,多少錢財賺不回來?

當然,所有上京述職的官員中,他是到得最早的那個,整個驛館裏也就住了他一個人。

這回,趙文正也從江州帶了些真正的土特產來,足足一大車,畢竟官員都是要臉的,直接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上門去送禮,哪個蠢材敢收下?

因為還在年裏,拜年可不正是個好借口?這也是他一天都等不及,大年初一就趕著出發的一大原因。

到京城兩天,他已經拜訪過好幾家府邸了。

首先當然是吏部尚書東方牧,不過東方牧隻收了他的土特產,夾在其中的銀票第二天就派人堅決還回來了,他也不好再送過去。

趙文正心活,當然知道現在的京城是誰做主,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依靠攝政王一係的,像是杜太師那種人家,是肯定不能去拜訪的。隻是,他最希望打好關係的人家,安國候很委婉地回複說,帶著妻子去含光寺祈福了,請他改日再來,而江相的管家就直接給了“不見”兩個硬邦邦的字,就把人晾在了門外。

給路人看了回熱鬧,趙文正是鼻子都氣歪了,差點就沒一腳踢上去。

就算你是丞相,我隻是個刺史,可上門是客,就算不見,也沒這般不客氣的吧?

不過,總算他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物,硬是忍了一口氣,悻悻地回了驛館。

攝政王府門檻太高,不過,說不得也要去拜訪試試。

東方牧可是透了個口風給他,原本上京述職的名單是沒有他的,是攝政王親口吩咐了才加上他的名字的。

所以,這是攝政王特別看重他,想要重用他的信號?隻要一想到這個,他心裏就美滋滋的,心跳得也很快。

“趙大人!”就在他反鎖著房門數銀票的時候,門外的驛館侍從急促地喊道,“趙大人,快出來,長樂郡主來了!”

伴隨著的是“呯呯呯”的敲門聲。

“來了!”趙文正慌忙抓起桌上的銀票往懷裏塞,一邊道,“請郡主到客廳稍坐,本官馬上就來!”

“呯!”一聲,門栓斷了,大門洞開,冬日的寒風頓時倒灌進來。

本來屋裏點著火盆,暖洋洋的,趙文正隻穿了一身單衣,這一下頓時連著“阿嚏阿嚏”打了好幾個噴嚏,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不必了,本郡主自己進來了。”秦綰不在意道。

“不是讓你請郡主在外麵稍坐嗎?”趙文正手忙腳亂地往身上裹著厚厚的外袍,一邊對著那侍從怒斥。

侍從翻了個白眼,無聲地嗤笑。

您老還真是會把自己當根蔥了呢,長樂郡主要去哪兒就去哪兒,要見你一個小小三品地方官難道還要下個帖子在外麵等不成?沒讓你滾到驛館門口來迎接就是恩賜了。何況,長樂郡主明顯一副上門找茬的架勢,他還先敲門提醒了一下,就算是對得起這兩天趙文正給他的銀子了。

“行了,你出去吧,這裏的事不用管了。”執劍揮揮手。

“是。”侍從行了個禮,趕緊退了下去,順手連院門都關了。

這驛館裏住的客人隻有趙文正一個,下人因為過年的關係,也隻有五六個人,他還是去提醒一下大夥兒吧,不管裏頭傳出什麼響動都當做沒聽見比較好。

“郡主身份高貴,但畢竟是女子,這般強闖驛館和官員寢室,似乎有所不妥。”趙文正披上外衣,止住了哆嗦,聲音也變得強硬起來。

不過,所有人都聽得很無語。

上一個嫌棄長樂郡主是個女子不該插手朝政的禦史現在在哪兒呢?

本朝確實沒有殺言官的先例,不過,把人發配幽州,北燕扣關的時候被劫走幾個百姓這點小事,哪年不發生個幾件?東華子民應該同仇敵愾,驅逐北燕!

“本郡主帶了一位趙大人的故人來,原本還以為趙大人會欣喜若狂的,看起來,本郡主倒是有點兒多事了?”秦綰卻笑得滿臉春風般溫柔,絲毫不見剛才破門而入的咄咄逼人。

“故人?”趙文正一愣,目光在執劍和荊藍臉上掠過,最後落在沈醉疏臉上,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看起來,趙伯伯是真的不認識我了啊。”沈醉疏抱著玄鐵簫,臉上的笑容很嘲諷。

“這位賢侄是……”趙文正很有些狐疑。

叫他趙伯伯的,應該是世交之子,別說這年輕人還真有點眼熟,可他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了。

“趙伯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沈醉疏一拱手,自報家門,“小侄沈醉疏……沈文台之子。”

“你、你、你是沈家的……”趙文正先是不解,直到聽到“沈文台”這個名字才如驚雷一般跳起來,指著他,麵露駭然之色。

當初沈家滅門,可沈家大公子不在,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然而,十六年前的沈醉疏是個唇紅齒白的文弱書生,可眼前的這個,疏狂灑脫,氣勢迫人,也換了一身武人的裝扮,差別實在有點大,怪不得趙文正沒認出來。

何況,沈家是他做過的第一件慘案,那個時候,他還沒練出後來的鐵血心腸,多少次午夜夢回被索命的沈家冤魂嚇醒,下意識的,他就回避和沈家相關的一切。要不然,這些年沈醉疏在江湖人聲名赫赫,又沒有改名換姓,他不至於真的沒聽過。

“趙伯伯,一別十六年,物是人非啊。”沈醉疏似笑非笑地道。

“賢侄十幾年沒有消息,如今看來,倒是過得不錯。”趙文正勉強笑了笑,雖然心裏打鼓,但為官多年,麵上功夫還是能做好的。

當初沈家的那件事,一開始他是真的沒想過,別說他和沈文台交情不錯,為官時也多得他幫忙,就算說利益,沈家有錢,但也不是很有錢,他犯得著嗎?那什麼絕世秘籍的,就算送給他也沒有用處的。他也是被沙天棘給威脅的,他也是受害者啊,頂多……也就是個知情不報罷了。

可是,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性命著想的,他隻是不想死罷了,有錯嗎?

想著,他反而漸漸的理直氣壯起來,心裏也踏實了。

“怎麼,趙大人不請故人進去坐坐嗎?”秦綰笑道。

“郡主一個姑娘家,進下官的房間是否不妥?”趙文正皺眉道。

他是那種正統的文人,天生就有看不起女子的習性,何況秦綰的赫赫威名,目前還隻局限於京城和雲州一帶,從江州來的趙文正自然是不知道的,而這兩天他去拜訪的官員府邸,頂多也就聽說了這位長樂郡主是未來的攝政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