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答應了一聲,兩個人一起向著寢宮的方向跑了過去。才進門,就看見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麵前擺了個白瓷繪百子圖的唾盆,正在聲聲幹嘔著。
小宮女跪在一旁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撫,也是一臉的急躁神色。
楚宇晨則自己繞著內殿來回踱步,一臉的焦慮不安。見太醫進來了,連忙問道:“可熬好了沒有,還不快點端了過來。”
太醫麵色凝重,拱手說道:“皇上,若是孕吐的話,不應該如此長時間,下官怕有不妥之處,所以再來看過娘娘。”
不妥?是了,自己雖然也知道婦人是會孕吐的,但是楊楚若方才的嘔吐太過驟然,而且這樣長的時間還不曾停息,確實是不太對頭。
開始隻以為自己是關心則亂,以前雖然知道婦人懷孕辛苦,可到底不曾這樣貼身照顧過。
又聽太醫說了無妨,也就更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現在聽到太醫說不妥,才震驚了起來。
連忙說道:“快去快去,看看娘娘到底是怎麼了?”
太醫答應了一聲,幾步走到楊楚若跟進,卻不似前次快捷,隻見他麵色凝重,嘴唇微抖似在喃喃自語,隔著絲帕撫在楊楚若的脈搏之上,半日也不曾移動過。
楚宇晨耳力驚人,隱隱聽到太醫嘟囔的是,“脈搏並無問題啊,隻是體溫比常人略高,可孕婦的體溫原本就比常人要高一些,哪裏都看不出問題來,怎會如此呢”
楚宇晨轉頭對著小太監吩咐道:“去太醫院,把所有太醫都給我叫過來。”
小太監答應了一聲,連忙跑去叫人。
此時太醫已經送開了手,對著楚宇晨叩頭說道:“下官才疏學淺,看不出娘娘的病症。無論脈搏和表現都與一般孕婦無疑,可嘔吐了這麼長時間,卻是已經不同尋常了。若非是娘娘的體質異於常人,那便是”
太醫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楊楚若這樣的嘔吐,仿佛是一直在被催吐一般,如果不是她的體質本來就與常人不同,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誘發她嘔吐。
太醫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斷,“若非體質,那便是這大殿之中有引發娘娘不斷嘔吐之物。”說完,太醫低下了頭去。
有什麼東西?楚宇晨舉目四顧,見大殿之中都是自己平時使用的物件,這段時間以來也並無添加,會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難受?
楚宇晨看了半天,隻有那束梅花是今日才拿來了。因此說道:“快把那梅花拿出去,不要放在屋中了。”
小宮女連忙答應了一聲,把紅梅挪了出去。
楚宇晨和太醫凝神看著,半晌,卻不見楊楚若的症狀有所減緩,慢慢搖了搖頭,說道:“看來不是梅花的香氣引發的,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楚宇晨看向了太醫,等著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太醫苦笑了起來,這個是真沒辦法有定論的,有的孕婦聞不得肉味,有的孕婦聞不得花香,有的聞不得筆墨的清香。
總之,孕婦的嗅覺要比常人敏銳的多,而體質又各有不同,所以,並沒有哪一件一定會引發,哪一件一定不會引發的。
太醫苦笑著告訴了楚宇晨,這件事沒有一定的規律可循,人人都不相同的。
楚宇晨愈發急怒了起來,看著楊楚若俯身在軟塌上,聲聲幹嘔中已經顯得氣力有些不繼,連眼眶之中也有淚水滴落了下來。
口中急道:“要你們這些太醫何用,還不快些想個辦法出來,難道就讓她一直這麼吐下去不成?”
太醫略一思忖,到底是處理相關事件的經驗豐富,心中有了主意,當下對著楚宇晨說道:“下官隻有個笨法子,雖然笨是笨了些,想來隻怕有用。”
楚宇晨此時哪裏還管得了聰明和笨這種事,連忙說道:“有用就好,什麼法子,你快說。”
太醫苦笑著說道:“不如開始扔東西吧,先把房中所有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若是娘娘沒有緩解,就接著扔,一直扔到娘娘不吐了為止,也就知道是什麼東西引發了娘娘的嘔吐了。”
楚宇晨立即咆哮,“按照他說的,馬上就把寢宮裏有氣味的東西都扔出去。”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整個寢宮都忙碌了起來。
太醫們忙著指認有誘吐嫌疑之物,宮女和太監則能搬就搬,能抗就扛,合力將東西弄出寢宮去。
楚宇晨則坐到了楊楚若的身邊,一麵看著宮女和太監川流不息的往外扔東西,一麵仔細觀察著楊楚若的反應。
直到寢宮足足搬空了大半,這才見楊楚若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停止了嘔吐。青兒連忙遞上滾水泡過又澆幹了的手帕,給楊楚若擦拭的嘴角。
楊楚若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坐起身來。
楚宇晨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連忙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楊楚若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方才她雖然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卻將他忙碌和焦急都看在了眼中。
見他這樣緊張和關心著自己,楊楚若隻覺得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流淌著。
聽見楚宇晨這樣問她,柔聲回答道:“好多了,現在覺得呼吸順暢了,方才不知道怎麼了,隻覺得胸中發悶,喘不過氣來,隻是想要嘔吐。”
楚宇晨見她已經沒事了,這才叫太醫去查驗方才般出去的幾件東西,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了哪件物品之上。
楊楚若吐了半晌,早覺得頭暈眼花,身子十分疲憊,此時好容易不覺得難受了,便升起了陣陣的倦意,回了內殿休息。
楚宇晨陪著她到她睡著了,這才輕輕替她掖好了被角,走了出去,對著一眾太醫問道:“怎麼樣?可查到些什麼了?”
一名太醫躬身答道:“皇上,查到了,誘發娘娘嘔吐的是幾枚放置在衣箱之中防止衣服被蟲蟻咬食的香包。”
“這幾枚香包仔細查驗過了嗎?可有什麼問題?”
太醫立刻說道:“並無問題,下官等人將香包以此拆開,挨個查驗過了,裏麵盛放的都是寫普通的香草,並不會損害孕婦或者胎兒的身體。娘娘之所以會不斷嘔吐,隻是因為聞不得此物的味道,然而此物本身並無問題。”
引發了嘔吐,但沒問題?楚宇晨微微有些愕然。
太醫立刻解釋道:“就如同有些孕婦聞不得水果的味道,但那水果並無毒性,吃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損傷。這香包也是如此,雖然娘娘是因此誘發的嘔吐,但香包本身並無問題。”
楚宇晨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這香包是誰放進去的?什麼時候放的?”
立刻有一個小宮女顫抖著跪了下來,竟然是她放置的香包出了問題,讓娘娘如同難受,這個罪名她可承擔不起啊,見楚宇晨問了,隻得跪下回答道:“香包是奴婢放置的,這些香包每隔一個月就要換一批的,這一批是今日上午才放進去的。”
才換的?
楚宇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嚴厲了起來,問道:“香包是哪裏來的?”
小宮女聽著楚宇晨的語氣之中如同含了冰霜一般,更嚇得不斷顫抖,哆嗦著嘴唇說道:“皇上,這香包是宮裏統一發放的,裏麵的香草是內務府統一配置的,各宮裏都有,皇上不信的話,隨意一個宮殿問問就知道了。奴婢隻是去內務府領了香包,放置在衣箱之內,其餘的一概不知情啊。”
“去各宮裏,把這一批的香包都帶過來。”小宮女領命而去,楚宇晨又對太醫說道:“一會兒你們看看這寢宮的與其他宮殿中的可有什麼區別。”
說完,又對著掌事的宮女問道:“以往的香包還有沒有?若是有的話,一並拿出來,讓太醫查看了。”
掌事宮女連忙帶著人去偏殿的庫房中取出以往的香包來。
楚宇晨踱著步子,等待著太醫的查看結果,心中卻是十分不平靜。
雖然太醫還沒有給出結果,但他心中已經有個七八分的肯定,香包上是查不出什麼問題的。
正如那紅梅花低下的薄冰一般。
楊楚若要去看看梅花,正好雪下就結了冰,楊楚若到的孕吐的時間,正好寢宮裏就出現能誘發她不斷嘔吐之物。
若說是人為的,可卻查不出一點痕跡。
若是不是人為的,這又未免太過巧合的了些。
即使沒有真憑實據,他依然能夠感覺得到似是有一雙眼正在暗處緊緊的盯著他和楊楚若,隱藏著痕跡蟄伏,等待著出擊的時機。
這種直覺是他從戰場上得來的,是經曆了生與死的考驗,經曆了血與火的淬煉才獲得的直覺。憑借這種直覺,他多次在戰場上成功的避過了敵人的劍鋒。
這直覺難以言喻,仿佛是有芒刺在背般的感覺,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是如此真切的存在著,讓他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條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可他現在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他不是在沙場上,不是在生與死的鏖戰之中。他在自己的妻子身旁,在楚國的皇宮之中。
這裏是他的家,應該是全天下最為安全的地方。
可他卻感覺到了危險,即使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危險在逼近,他還是從這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巧合之中,感覺到了危險。
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帶她離開這裏,宮廷的傾軋和明爭暗鬥她與他都早已厭倦,這裏不屬於他們了,田園和山林才是他們想要的地方。
隻有真正的自由和溫暖的愛意才應該是屬於他們的。
帶著她走,離開這個讓他感覺到充滿了危險的地方,他不能接受她再收到任何的傷害,無論這傷害來自何方,來自何人。
他絕不允許有人再傷害到她分毫!
楚宇晨的臉上越來越嚴峻,看得周圍的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