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妍覺得,這次玄葉國發生的變故,絕對跟葉重華脫不了幹係。既然這樣,她決定去見見葉重華,徹底做個了斷。
穆妍突然站了起來:“這件事暫時就這麼定了,具體的晚一點再談。容伯父和青葉伯母,你們不必擔心,葉瞾不是喪心病狂的人,他對容家做的事,目的隻是為了逼我們去子夜城,不是真的要殺容家人。等我去了,他們就沒事了。我現在還有點事,大家都散了吧。”
穆妍話落就不見了人影,蕭月笙歎了一口氣說:“聽小弟妹的,大家先都散了吧,這件事晚點再議。”
連瑀在北城茶樓裏麵等了半個時辰,再次聽到腳步聲,偏頭對著門口的方向,開口叫了一聲:“小魚?”
“連大哥,是我。”穆妍把手中提著的一個大包袱遞給了連瑀,“這是我答應送給你的好吃的,剛剛去我好友家取來。裏麵有花茶,有點心,有牛肉幹,豬肉脯,有幾種不同的蜜餞,還有我自己釀的一小壇果子酒,連大哥都帶著,路上可以慢慢吃。”
連瑀接過了那個沉甸甸的大包袱,麵對著穆妍的方向,微微一笑說:“小魚,你這樣我都不舍得離開了。”
“正事要緊。”穆妍笑著說。
連瑀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小魚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希望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
“會有的,我已經把馬車備好了,就在門口候著,車夫會送連大哥去東城門,出了東城,你們往南,繞過神兵城之後,再一直往西走,再過幾天就能到玄葉國霜葉城了。”穆妍對連瑀說。
“好,小魚謝謝你,我一定會再來的。”連瑀點頭,提著那個大包袱,出門,上了穆妍安排好的馬車,對著外麵擺了擺手,很快就離開了。
穆妍站在茶樓上麵,看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微微歎了一口氣。她已經從連瑀那裏得到了不少信息,對神兵城東邊兒的群島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但更具體一些的,譬如那邊有多少個上等島嶼,都是什麼勢力,再問就容易引起懷疑了,因為穆妍直覺連瑀並沒有表麵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
穆妍和連瑀之間所有的對話,聽起來都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看似連瑀沒什麼心眼,但穆妍感覺他說話其實很有分寸,不該說的,一點兒都沒說。
連瑀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穆妍並沒有十分確定,但她認為有這種可能性存在。雖然連瑀是個瞎子,看起來沒怎麼出過遠門,但他說的某個信息,引起了穆妍的注意。連瑀說,他的家族勢力已經沒落了,那些年被人欺負得有點慘。作為一個勢力的少主,連瑀被他父親保護得再好,也不可能是個缺心眼兒,更何況他的實力那麼強。所以穆妍覺得,她一開始認為連瑀是個傻乎乎的吃貨,吃貨是真的,傻乎乎,未必……
穆妍不想繼續算計連瑀,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覺得他們早晚會去到東邊那些島嶼,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她不想為了對付玄葉國,利用連瑀,這樣以後朋友就沒得做了。相對來說,穆妍認為玄葉國的問題在她可以解決的範圍之內,反倒是東邊兒那些島嶼,是更需要小心的。
而且就這樣放連瑀去玄葉國子夜城找他的父親,對神兵城來說,未必是壞事。如果連瑀沒有說謊騙穆妍的話,他並不認同葉重華那種醫治方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勸說他父親回去,不要去求葉重華,也不要被葉重華所利用。如果連瑀成功了,他的父親一旦離開,接下來對神兵城來說,事情就好辦多了。
所以,玄葉國的問題,看似很麻煩,但穆妍覺得,隻要謹慎一些,即便不利用連瑀,她也能夠解決。既然葉曌不想好過,那就別怪神兵城不客氣了。天元大陸如今這樣的局勢,早點統一,事實上是一件好事。
傍晚時分,停靠在神兵城東城海岸邊的船緩緩地離開了。
連瑀坐在船尾,麵對著神兵城東城門的方向。雖然看不到,但他知道,他們正在遠離神兵城。
連瑀吹著涼爽的海風,口中吃著美味的肉幹,手邊還有香氣清雅的花茶,他微微歎了一口氣說:“我就知道阿城表哥是騙我的,神兵城城主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姑娘。”
站在旁邊的於伯愣了一下:“少主見到那位阿九城主了?”
連瑀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見到了,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言行舉止都沒有任何破綻。不過表哥跟我說,如果來了神兵城,有姑娘接近我,不管偽裝得多完美,甚至不管是不是個姑娘,都有很大的可能是那個阿九假扮的,讓我一定要小心提防,敬而遠之,不然一定會被她算計,因為她心思極為狡詐,讓人防不勝防。雖然一城之主會殺雞殺魚,會做飯,烤雞烤魚手藝一絕,簡直全能,什麼都會,根本不像有人伺候的主子,這一點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我有種直覺,小魚就是表哥口中那位十惡不赦的阿九城主。”
於伯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連瑀:“這……不可能吧?我們進城之後,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一城之主,不會是那麼懂得生活,連殺雞這種事都很熟練的人吧?”
“於伯你別忘了,我們還沒進城,就先碰上了阿九的兄長,那位穆公子。想來他們兄妹很有默契,後來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如果不是出來之前,表哥再三提醒我要小心阿九,讓我先入為主,一開始就保持了懷疑態度的話,我一定會被她騙過去的。”連瑀笑著說。
“少主,那個小魚姑娘當真是神兵城的城主?那她送給少主的這些東西,會不會有毒?連城公子說,那個阿九很擅長用毒!”於伯看著連瑀麵前的吃食,神色微變。
“不會的,雖然她其實有機會這麼做。”連瑀嚼著牛肉幹,很淡定地說,“其實一開始我有些不確定,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會算計我什麼。後來我發現,她也不過就是想從我這裏了解一點我們那邊的消息罷了,並且她很小心,也沒有存什麼壞心思,問我的問題都很淺,又恰到好處,沒有問到任何我不能說的事情。我離開的時候,她正好接到消息,玄葉國那邊出事了,我懷疑那件事跟我爹有關。她讓我等著,她離開了一會兒,其實當時我懷疑過她是不是打算對我動手,因為剛見麵她應該就知道我那位表哥就是她認識的晉連城了,以她現在了解到的信息,足夠她知道抓住我的價值了,但她竟然沒有那樣做,反倒專門去給我準備了一大包好吃的,還找了車,把我送走了。”
“這……”於伯神色有些怪怪的,“那這大半天,她到底對少主做了什麼呢?她也算費了不少心思,總不會什麼都沒做吧?”
連瑀笑了:“她盡了地主之誼,招待我在神兵城遊玩了一番,還請我吃了好多好吃的,並且真心實意地讓她那位姓蕭的兄長給我診治眼睛,沒有別的了。她是故意隱瞞了身份,但我也有所偽裝,大家彼此彼此。這個朋友,我認了。”
“可連城公子那邊……”於伯皺眉,“主子一直認為愧對連城公子,所以把他帶回去之後,對他十分寵愛,不讓任何人欺負連城公子。連城公子可是視那個姑娘為不共戴天的仇敵,主子卻想跟她做朋友,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於伯,阿城表哥可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他流落在外確實受了不少苦,我會認他這個兄長,但也僅此而已。我相信阿城表哥說的,他的眼睛曾經被小魚弄瞎過,他的手臂也是因為小魚才斷的,但我絕對不相信他們之間會存在深仇大恨。”連瑀笑得意味深長,“如果真有深仇大恨,阿城表哥肯定會請爹出手幫他報仇,而不是讓我們不用管他和神兵城的事情,他可不是一個會好心不給我們添麻煩的人。”
“哦?少主的意思老奴還是不太明白。”於伯皺眉。
連瑀又捏起一根牛肉幹,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小魚那麼可愛,實力高強,但行事又很克製,這一點其實是極為難得的,她絕對不是惡人,也不會無端傷害阿城表哥。曾經聽爹提過一次,他在尋找阿城表哥的時候,聽聞阿城表哥跟天冥國太子冥修是情敵,具體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倒是不知道。那冥修,可不就是小魚的丈夫麼?我有理由懷疑,是阿城表哥追求小魚被拒絕了,又非要糾纏她,才把自己搞得那麼淒慘。小魚這種姑娘,一旦愛上,確實很難放手。阿城表哥對我倒是很好,如果他不提醒我,我對小魚的身份沒有懷疑的話,我會相信今天聽到的感知到的一切,並且真的可能會愛上她,因為她好有趣,好可愛。”
“少主可不能亂來!那是個有夫之婦!孩子都生了!主子絕對不會同意的!”於伯皺眉,神色嚴肅地說。
連瑀卻笑了:“於伯,我可不敢追求小魚。”
“不敢?”於伯愣了一下。
“於伯,阿城表哥本來也是一表人才,據他所說他死過好幾次,有一次是真死了,用了還生蠱那種邪物才撿回一條命,他的眼睛還被毒瞎過,換了新的眼睛,胳膊也斷了一條,再也接不上,搞成現在那副樣子,還不都是因為他非要招惹小魚嗎?”連瑀似笑非笑地說。
“難道少主是怕追求那個小魚姑娘,會落得跟連城公子一樣的下場?雖然老奴不讚成少主追求那個姑娘,但是老奴覺得即便少主做了,也不會跟連城公子一樣的,少主實力比連城公子強那麼多,想要什麼姑娘,都可以得到!”於伯非常中肯地說,話語中顯然對連瑀這個少主很信服。
“非也非也。”連瑀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很認真地搖頭,“我不是怕了小魚,我隻是覺得,那麼彪悍的一個姑娘,狠起來是真的狠,但她竟然待我那樣好,第一次見麵,親自給我烤魚烤雞吃,明明可以利用我解決麻煩,卻沒有那樣做,我要走,她還專門送我一大包好吃的讓我路上吃。我要是對她有非分之想,非要拆散人家幸福和美的家庭,我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