笳聲整整吹了半夜,烏雲散去了,月亮更暢快的散發著它的光芒。士兵們如癡如醉,久久以來狂暴躁動的心得到了平靜。天快亮了,笳聲消失了,兵士們伸了伸懶腰,打個哈欠,相互攙扶著回到棚帳中睡覺去了。赫連義城心下稍寬,遂下令:“今日暫緩攻城,加強巡邏,防備漢人偷襲。”
劉琨對吹笳的兵士們笑道:“昨夜聽諸君胡笳一曲,胡人今日定不會攻城,都是諸君的功勞。各位暫且休息,今夜聽諸君之胡笳第二曲《望秦》。”眾人領命而去。
沒有戰鬥的日子是美好的,說說笑笑的,一晃又過了黃昏,迎來了月色如水之夜。匈奴的兵士們早早的吃完了飯,沒人在嗚哩哇啦的喝酒狂歡,都悄悄的豎起了耳朵,傾聽著天上的聲音,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的,生怕錯過了那美妙的笳聲。
亥時一到,聖潔的白衣人出現,那明快的笳聲再度響起。兵士們長籲了一口氣,安心的相視一笑,斂定心神,正襟危坐著。今日的笳聲一改昨夜的清脆壯麗,變得明快開心起來。那顫動的笳音恰如奔跑的馬蹄聲,立即將兵士們的心帶回了那奔騰的大草原,仿佛是一個騎馬的漢子在來來回回的奔馳著,驅趕著成千上萬的牛羊。對,那便是草原的牧歌。匈奴士兵的心猛的揪緊了,每個人的心中都在回憶著那快樂的往事。遼闊的草原給了他們無數的歡樂,給了他們無數的希望,這是戰爭和征服永遠也達不到的內心的滿足。胡笳的聲音時而點點滴滴,時而轟轟隆隆,時而如風吹花落,時而如大雨滂沱。聽得匈奴兵士們如癡如醉,難以自抑,跳動的思緒早就飛到了那碧綠的草原。每個人都回憶著那騎馬放牧的日子,那舒心愜意的生活是何等的讓人思念。眾兵士們陶醉於其中。
赫連義城也在用心傾聽著這陌生卻又熟悉的夜曲,心中對劉琨的敬重又是加深了一層。赫連義城是理智的,天亮後他忘不了傳下命令:“今日仍暫緩攻城,加強巡邏,嚴防漢人偷襲。”
第三天的事情便簡單了,匈奴士兵們早早的圍在城下,眼光巴巴的盯在了下相城頭,極度的渴望那笳聲的再度降臨。月光下,白衣人飄然而現,第三曲《竹吟風》如期而至。這是一曲緊湊的笳曲,卻是胡人打獵射雕的景象。飛騎驅狼尋常事,彎弓射雕英雄出,這才是草原英雄武藝本領的極好證明,正是最令草原男兒為之向往。整個第三曲,用緊張扣人心弦的笳聲展現了這個美妙的過程。匈奴士兵們個個興高采烈,難以自抑那發自內心的興奮和自豪。
赫連義城也是這樣,但他並沒有忘記他的使命:“今日仍暫緩攻城,加強巡邏,嚴防偷襲。”
終於到了第四曲了,劉琨的心情忽的有些沉重,這樂曲確實能打動胡人的內心,但敵我力量懸殊太大,能不能達到悄然遁逃的目的呢?
劉琨沒有把握,他對驚羽說道:“今夜眾軍準備妥當,若看的胡人神情難以自抑之時,便悄然率軍出城,沿西北門北上,必能出敵人意料之外,然後全軍北上四明山,我已安排金刀寨接應,如此可保我軍抗胡之血脈相存。若是沒有機會逃走,眾軍不必勉強,咱們同心協力再與那胡賊一決高下。”
亥時一到,眾士兵白衣出現,第四曲《哀鬆露》悄然而至。這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場景,震撼的笳聲立即將眾人的思緒帶回到起兵的那日。戰火燃起,男女老幼都被迫背起弓箭去打架,有的死了,有的傷了,有的去了遠方,骨肉分散,身死家亡。指撥輕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訴衷情。恰流鶯花底叮嚀,又孤鴻雲外悲鳴,滴碎金徹雨,敲碎玉壺冰。聽,盡是斷腸聲!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音。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喑喑。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饑對肉酪兮不能餐。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裏,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