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暖站起來,依依不舍的說道:“公孫兄,我要回。。。”
話未說完,公孫勝伸手堵上了連暖的櫻桃小嘴,笑道:“且慢,今日隻顧陪你閑坐了,好些話還沒說呢。稍坐片刻,我吩咐人重置宴席,我二人盡興而談,一醉方休。”說話間,竟不容商量的餘地。
亭子四周燭光亮起,四角簾縵落下,二人坐在中間,頗有些身處仙境一般,正是喝酒聊天的妙地。公孫勝道:“假若我們真的可以寄情於山水,漫步於仙山,夫唱婦隨,琴瑟相諧,真乃人生一大美事。人生若此,夫複何求!”
連暖笑道:“那敢情好,神仙過的日子就是那樣的吧。世人辛苦,過上幾日神仙生活也就不不枉此生了。”
公孫勝誠懇的說道:“我就能讓你過上這樣的神仙日子。阿暖,你本是世間一小女子,嫁作人婦,相夫教子才是你以後的生活,為什麼要執著於朝廷政治這個大泥缸中呢?看你如此辛苦,我心疼不已。我今日到建業,便是為了帶你離開江東這汙濁之地,你我神仙伴侶,雲遊四海縱橫天下可好?”
連暖正喝得迷迷糊糊的,情感上的熱烈使她正雲裏霧裏的享受著這美妙的時刻呢。公孫勝的話卻令她下意識的打了冷戰,連暖斂了斂心神,仔細揣摩了剛才的話,鄭重的說道:“公孫兄是知道的,我一個女子從無覬覦朝廷大權的願望,我隻是為了複仇。匈奴人殺害了我的爹娘,侵占了我的家鄉,做下了數不清的暴行。天理昭昭,他們必須受到懲罰,退回到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公孫勝黯然道:“女子拋頭露麵,馳騁拚殺於粗蠻男子之間,不光是危險萬分,也是有違婦道。你既是我鍾情的女人,難道就不能為了我們的感情放棄這樣的仇恨嗎?”
連暖道:“公孫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實難忘卻。公孫兄為何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成功之日,連暖自會終身服侍兄長左右,絕不相負。”
公孫勝搖搖頭歎道:“我一聲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就是仇恨相爭,罷了,我幫不了你。是雲遊四海還是爭權奪勢你自己斟酌吧。”
連暖心中頓時矛盾萬分,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隻要她點點頭,連暖就可以跳出這江東汙濁的政治泥潭、權力漩渦,達到她向往的美好人生。連暖禁不住閉上了眼睛,眼前卻蹦出來一個可怕的始終在她夢境中出現的畫麵:那就是被屠滅的汾水小城,無盡的屍體,無盡的仇恨,還有那無數雙驚恐的難以瞑目的眼睛。想到此,連暖的心定了,她堅定的說道:“公孫兄莫怪。連暖自幼隨師尊修道,看得清生死輪回。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抑其高者,損有餘也;舉其下者,補不足也。誰來做的這樣的損補之事?那就是我們修道者的責任。胡人起兵南下,九州大地烽煙四起,無數的漢人和胡人都死於非命。百姓何辜?天下何辜?陰謀家們謀奪天下大利,卻荼毒了天下生靈。而我的爹娘也正在因此死於非命。這便是他們犯下的大罪。既然犯有罪惡,終是有人來討,天下事自有天下人來擔當。定要叫那胡人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才是天道!”
公孫勝神色灰暗,喃喃自語:“我就知道勸不了你,勸不了你!你哪裏都好,就是有這個倔強的牛脾氣。罷了,一切隨緣。”
公孫勝笑道:“阿暖一席話令人振奮,兄雖不能左右陪伴,也願你早日成功。那時若我還活在這世間,一定跟隨木連暖大人,鞍前馬後的伺候你!我們再幹一杯!”說罷,兩人一飲而盡。公孫勝隻是癡癡的看著連暖。
連暖正在奇怪之時,天旋地轉般的眩目瞬間湧了上來,仿佛置身雲海深處,又似隨風飄揚的柳絮,雙腳竟如同麵條一般癱軟;思維如同漆黑的夜裏的一灘死水,停滯得不起半點波瀾。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連暖眼前一黑,伏在桌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