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一聽到身孕兩個字,頓時驚呆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裏,耳朵裏全都是一片嗡嗡的聲音,好像整個人都被一道驚雷劈中了一樣,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

意識到這一點,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什麼都混亂了,隻有一句話在腦海裏不斷的回響著——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我為什麼會懷孕的?!

三個多月的身孕,也就是——那一次,還在揚州的那一次。

頓時,我隻覺得手足冰涼。

劉三兒顯然也大吃一驚,都傻了。睜大眼睛看著那老大夫,半晌,吃吃道:“身……孕?”

“是啊。”那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歎道:“她身上這麼重的病根,好像還受了些傷的吧?哎,這孩子現在還沒掉,隻能說你們家祖墳的風水好,要不然——”

後麵的話沒再說出來,因為看著我和劉三兒的臉色都不對,我的臉色頓時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們說什麼也都聽不進去,整個人就好像被抽去了靈魂一樣呆呆的坐在那兒。

我懷孕了!

我壞了那個男人的骨肉?

我,在離開了那個男人之後,居然又懷了他的骨肉?!

哈……

這一刻,我竟然笑了起來。

沒有辦法不笑,實在太好笑了。

老天給我開的這個玩笑。

在我用死亡,結束了我和他的關係,在我經曆了那麼大的痛苦,逃離了他的身邊之後,突然告訴我,我的身體裏還有一個生命,是我和他共同孕育出來的生命。

哈哈,哈哈哈哈……

醫館裏的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虛弱的坐在椅子裏,卻不斷的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笑得眼中全是淚花。

劉三兒一直守在我的身邊沉默的看著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直接問大夫買了一副安胎的藥,便扶著我慢慢的走了出去。

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沉默得連呼吸都那麼明顯,他小心翼翼的扶著我一直回到了家裏,扶著我坐到床上,又站在床邊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我去給你煎藥。”

“……”

“你好好休息。”

“……”我一言不發的低著頭,隻看著他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的拉長、消失,然後目光慢慢的移向了自己的小腹。

自從流產之後,我的月事就一直很亂,加上這一次在揚州被打入大牢,身體已經到了瀕死的邊緣,保住這條命就已經是奇跡了,月事一直沒來我也並不奇怪,隻想著養一陣子或許能慢慢恢複,卻怎麼也想不到……

顫抖的手撫上了平坦的小腹,幾乎感覺不到,那裏會有一個生命。

可是,為什麼,我又懷上了他的孩子?

我明明已經離開了,用生命做了我和他之間曠日持久的糾纏一個最後的終結;我已經不是嶽青嬰了,也不想再和他的一切沾上任何關係,但為什麼,還要讓我懷上他的孩子?

我無力的靠在床頭,任由無助的淚水,從眼中滑落。

自從知道我懷孕之後,劉三兒就一直很沉默,像是害怕觸碰到什麼,也不多說話,熬好了藥就送到我手裏,煮好了飯也送到我手裏,平時更是不讓我多走一步,多做一點。他那樣小心翼翼的護著我,卻不敢輕易的開口。

到了晚飯的時候,我喝了他熬的安胎藥,苦澀的味道讓我有些惡心。他接過碗,柔聲說道:“你休息一下再吃飯。晚飯我都做好了,熱在鍋裏。”

我抬頭看著他:“你要出去?”

“嗯。”

“去哪兒?”

“我……我想下河去碰碰運氣。”

“不是還有禁漁令嗎?”

“聽說已經快要解了,而且我隻是去旁邊的河溝裏看看。”他說著,又看著我蒼白的臉色:“你現在,得補補身子。”

我一聽他的話,眼睛又有些發燙,隻能垂下眼。

半晌,我哽咽的道:“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

“我,不值得。”

他愣了一下,頓時沉默了下來。

屋子裏靜靜的,連呼吸都聽不到了,我卻好像能聽到眼淚在往心裏流,他靜靜的看了我很久,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有些微微的沙啞:“你,不要難過。”

“……”

我以為他還會勸慰我什麼,但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沒有再多說什麼,隻幹澀的道:“好好休息,孩子是很重要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漆黑的眼睛,微微低垂著,濃密地睫毛覆在上麵,有一種說不清是哀傷,還是無奈的黯然。幽暗的燭火搖曳,映照得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了長長地陰影。我看著那陰影顫動著,似乎他要抬眼來看我,但卻始終沒有,隻一轉身,便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