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把眼睛睜得好大,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窗外的天色還微亮,大地像籠罩上一層薄霧,喬智明就睡在他的旁邊。
路易斯沒有喪失記憶,那些恐怖份子曾經在自己身上的折磨,不但沒有忘記,還依然曆曆在目,那些鞭笞,剛剛才狠狠的深入肉體,電流,還在激蕩他的血液。
他還記得在受那些折磨,不斷的逼迫自己的眼睛,直視著那些喪心病狂的劊子手,這樣的頑固,並沒有為他帶來阻嚇那些折磨他的人因此手軟,反而更是激怒他們,發狠的淩虐他。
但路易斯的身體被俘,精神上身為人的權力卻在和他們抵死反抗,那是他當時唯一的武器。
路易斯鋼岩般的傲骨,還是震撼了恐怖份子,路易斯看到從劊子手的眼裏,不時帶著一閃而過的驚愕。
那些祟尚著唯一真神的狂熱份子,內心卻過的比地下老鼠還要茫然無措,用恐怖當成外衣,將自己給包裏起來,好讓世人懼怕那些麵罩下的可悲小醜。
經曆這些磨難之後,路易斯卻奇跡似的活了下來,宛如耶穌再次從石墓走出一樣的神奇。
隻是他的悲苦,不是為了承擔著世人的罪過那麼的偉大,全是因為自己一時的任性所造成的,還差點讓災難,殃及整個礦區。
路易斯沒有動,他感到自己好像無法動彈,心裏不妙的想,這場該死的折難,該不會讓自己變成終身癱瘓的植物人?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被那些瘋子,掛到絞刑台上,在那裏被吊了足足有二分多鍾之久,若非喬智明及時趕到,就算他真的是耶穌基督,也頭頸分離了。
高傲的路易斯,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不要終身讓人把屎把尿活著,他寧願選擇死亡。
若是他那如鐵一樣的父親,看到他落得人不人、鬼不鬼,躺在床上變成任人擺布的廢物,應該也會拿一把槍,叫他自我了斷吧。
路易斯雖然是意大利社團組織老大之子,但他隻是個老大在無盡的、世界上流經最多國家的多瑙河流域岸邊,撒下的其中之一的種子。
從此路易斯就像河岸邊遍開的芒草,過著被父親遺忘的日子,直到母親變胖了,肚皮鬆弛垂下、皮膚像皮革、牙齒也蛀光,她才終於覺悟到,父親不可能再回來找尋她。
或者是來找自己的兒子。
母親才帶著路易斯去認社團組織老大。
社團組織老大對於人臉,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非常驚訝路易斯的母親,怎會變得那麼的老,他雖然沒有忘記過她,卻也不曾想起過她。
路易斯的母親在他父親的生命晦暗的故事裏,隻是兩行黑如螞蟻的筆墨,用筆帶過的敘述句,就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若是她沒有生下路易斯,可能連在他父親的生命書中,連提都不值一提。
父親社團組織老大目光淩厲的注視著初次見麵的兒子,下令他的母親不準留在他的館邸。
老大不可能收容任何認祖歸宗的女人,那樣他的房子,就會人滿危患,變成一個充滿可笑可悲的收容所了。
路易斯好奇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他的顴骨高、嘴唇厚、鼻梁堅挺帶點突出的鷹鉤,一隻手頂著下巴,那緊緊睨著路易斯的黑色深如幽穀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父親不準任何人靠近他,所有和他說話的人,都要站在距離十尺遠的地方,即使是他自己的親人也一樣,因為他覬覦著廣大的世界,主宰的是世界上黑暗的力量。
路易斯也直視著父親,毫不避諱,那樣敢直視自己的目光,讓父親感到十分的驚訝,因為他大多數的孩子,都不敢這樣看著他,即使是他從小帶在身邊的那個最大的兒子,也一樣畏懼著自己。
"你不怕我嗎?"父親坐在深色檜木崁成排的書櫃下,那張搖椅,反倒讓他看起來像一般的老爺爺,可藹可親。
"你有什麼好怕的?"路易斯無所懼的回答父親,他看向父親拖著下巴的手。
他記起母親曾告訴過他,她曾看過眼前這個男人,親手割斷一個人的咽喉,因為那個人在他們的買賣交易時,打算出賣他,卻及時被他父親逮個正著。
所以路易斯想,他應該畏懼父親那雙殺過人的手嗎?但他還是站在十尺外,冷峻的遙望著自己的父親,直到父親對他嗤哼了一聲,命他退下去吧,他才離開父親的書房。
往後,路易斯要見到父親,卻隻能站在更遙遠的十尺以外的地方瞭望,父親不愛路易斯,路易斯卻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樣的敬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