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便失去了知覺。
大限將至，大廈將傾。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錦枝有錦枝的，我，也有我的。
我短暫倉促的一生，對得起我的父母，對得起我的朋友，唯一讓我感到抱歉的，是她。
我曾承諾過她，會拚盡全力護她周全。
然而我什麼也未能做到。
我負了自己的愛情，也負了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一片混沌中再次醒來。那裏沒有方向，沒有任何東西，周圍皆是一片的灰色。
我知道，我是死了。
“阿城。”
讓我魂牽夢縈多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悵然回頭，看見一聲白色長袍的錦枝衣袂飄然，眉眼如詩。
我看著她，恍若隔世。
“又見麵了，錦枝。”我對她笑道。
張老頭果然沒有騙我，我們還會再見的。隻是他沒有告訴我，再見麵的時候，我已經隻剩下一縷孤魂了。
她輕輕地走到了我的麵前，我忽然想起，剛剛那男人一直恐懼地看著我的身後，或許就是他看到了錦枝。
原來她早就來接我了。
“黃泉路漫漫，我陪你走一段路吧。”她用她那一雙能讓撒旦朝聖的純淨眼眸看著我道。
我點了點頭，站在她的旁邊。
前麵的景象不再是一片混沌，我與她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一條模糊而悠長的石子路。
她的眉眼告訴我，死，讓她從痛苦中解脫了。我仿佛都能感受到她內心的輕鬆愉悅。
“謝謝你來接我。”沉默良久，我對她道。
“尋常人在鬼差來之前都會感到痛苦萬分，沒成想你竟是這般的肆意灑脫。”錦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白色的長袍隨著微風浮動著，讓她看上去像壁畫中的神女仙姬一般。“而且你不用謝我。是我應該謝謝你。”
“謝我？”我蹙眉，了解真相的渴望此時此刻已經不再重要。一條路上，有我，有她，就已經足夠了。
哪怕這條路是人們口中的黃泉之路。
“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錦枝抬眼，淡淡道，“一個很像是笑話的悲傷故事。”
“你說。我會認真聽的。”我走在她的旁邊，緩緩道。
“宋朝的時候，有一個叫奇雲的考生，他雖無權無勢，卻少時成名，詩文滿天下。他趕考的路上愛上了收容他借宿的容府小姐——容嫣嫣。與普通的故事一樣，書生允諾小姐等功成名就之後便來娶她。但可惜的是，奇雲一直都沒有考中進士。”
遠遠地似乎沒有盡頭的小路上，我與錦枝慢慢地走著。仿佛這一刻，便是地老天荒。
“為了給心愛的女子富貴榮華，他背叛了他引以為傲的國家，去了賞識他文采多年的大夏。大夏首領十分賞識他的才華，不光委以重任，還把他的家屬全都皆去了大夏。當然，還有讓他魂牽夢縈的容嫣嫣。可是很不幸的，一個讓他完全沒有考慮到的情況發生了——大夏首領看中了容嫣嫣。奇雲想娶容嫣嫣，但他更想活命，更想全家都能活命。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得把心愛之人拱手讓給他人。”
大夏……叛宋投夏……她說的……是張元生前的事跡？那個……那個李鴻濤考古的那一口墓……我父親報紙上記載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