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過完了年,阿保的船隻還是沒有動靜,這下不但十娘,連跟隨阿保下南洋的那些人的家人都很著急。十娘雖然心急如焚,但外表還是一樣平靜,年關時節過往的商船本就沒有,再派船去南洋的話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雖然小杜主動請纓要帶船去南洋尋訪阿保的消息,但十娘還是沒有同意,等到了二月時候,下南洋的商船多了,那時候再去打聽也不遲。要知道阿保他們帶的船隻不少,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所有的船隻全都覆沒。
這樣安慰著屬下和自己,官兵們再次攻擊的消息已經又傳到十娘的案頭,看著上麵寫的東西,十娘彎起唇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看來死個官兒果然比死很多老百姓要讓朝廷震怒的多,幾乎又是全部出動。”楚大郎的屍首那日就被丟進海裏喂了鯊魚,他唯一留下的東西不過是條帽帶,被人悄悄丟到府衙裏麵去了。
也不知道知府女兒在父親麵前是怎麼哭訴,知府又在給朝廷的奏折裏麵怎麼奏報,這次就又出兵了。十娘的手在紙上點來點去,吳老六得不到她的布置,一直在看著她。過了很久看她抬頭,陳老七霍地站了起來:“一嫂,我們還是在半路迎著他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十娘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用,這次我們不出海,就在寨裏麵等著。”等著?吳老六的眼裏閃過疑惑,十娘往椅背上一靠,說出的話有些懶散:“他們這次定是又抓了人讓他們帶路,我倒想瞧瞧,這海戰他們總輸,這要攻島他們又會如何?”
吳老六欲言又止,十娘的眼看向陳老七:“這寨子我是不擔心的,現在就是新寨子那邊如何?”陳老七在寨裏麵是專門負責這種防衛的,他雖容易衝動,但在這些事上是十分負責的,起身答道:“新寨子那邊一直是阿蛟在負責,每天和這邊一樣,當班有人守望,不過這寨子本來就靠海,要是對方一攻也是那邊先被攻,要不要把那邊的老弱婦孺先搬過來?”
這是肯定的,十娘他們商量定了,把那邊寨子的老弱婦孺搬了過來,好在那邊寨子裏的人在當初已經有一半已經搬了過來,現在那邊的老弱婦孺並不多,再從這邊抽兩千個壯丁過去。
準備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但十娘的內心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平靜,時令已進入二月,官兵們要出動的消息商家們也聽到些風聲,這些日子並沒有商船經過,沒商船經過,自然也不能下南洋,就打聽不了阿保的消息。
十娘站在總是能看到大海的那個地方,又是太陽要落山的時候,半邊大海被太陽映的血紅,十娘早已不為這種壯麗的景色吸引,隻是一直看著海,希望能看到那遠航的船隊出現在天際邊。
海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的聲音低沉而綿長,看來官兵是終於來了。十娘壓下心裏的感傷,大步走回廳裏。廳裏已經聚了差不多多一半的人,看見十娘走進來,本來議論紛紛的人停了下來。陳老七已經扯著嗓子喊了:“一嫂,已經有人在前麵看見官兵的船隻,這次來的船真不少,娘的,總算可以好好打一仗了。”
吳老六還是那麼沉著:“就不知道官兵會不會趁夜色偷襲?”陳老七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吳哥就你少少叨叨的,官兵要來夜襲正好,我已經在海邊埋伏下了人,來幾個殺幾個。”一提到打戰,廳裏幾乎所有的人眼裏都發出嗜血的光來。雖然在前麵設關卡能讓大家衣食無憂,但對他們來說,還是要一刀一刀的拚才能滿足。
這不是十娘指揮的第一場戰役,十娘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看著他們在那裏商量布置,偶爾提一兩句,當全都布置好了也已深夜,各人打著哈欠回家睡覺,月亮掛在天邊,照的整個寨子一片白花花的。
有人無意中說了句:“阿保走了有半年了吧?”沒有半年,不過就是五個月零三天,十娘在心裏默默地答,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十娘順著眼神望去,那是萬阿蛟的眼神,十娘本想回他一個笑容,但這個時候怎麼笑怎麼覺得難看。
陳老七打著哈欠,說話的聲音已含有濃濃睡意:“不管阿保在不在,我們這仗都要打勝的,靠了這天險,還有弟兄們的齊心,那能打不贏呢?”旁邊有人附和,這時已走到交叉路口,各自說過別過就往各家而去。
路口處隻剩十娘和萬阿蛟,再往前麵走一段拐過另一個路口就到萬阿蛟現在住的地方了,十娘聽到萬阿蛟的腳步不往那邊去,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他一眼:“阿蛟,你走過頭了。”萬阿蛟這才停下腳步,看著在月色之下顯得有些柔弱的十娘,心裏的話又想說出來。
十娘見他沉默不語,臉上露出笑容:“阿蛟,你回去吧,瑞兒還在等你呢。”阿蛟又徘徊一下,終於還是捏緊拳頭:“一嫂,我……”十娘眼裏閃過一絲慍怒,接著就很淡地開口說:“隻要不是關於明日戰事的話,就不要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