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你還活著……”
“嗯,最近才回的蓉城。”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阿姝,你是怎麼……”
“我命硬,我娘斷氣後,將我生在了棺材裏;流產和杖打,這些傷換在別人身上,早就死過幾次了;就連自殺,簪子在左胸插得那麼深,我還是沒死,因為我的身體與常人相反,心髒在右邊。是不是像個怪物?”
晏昇薄唇顫顫,想說什麼又啞然無語。
心髒像是被挖了個大洞,血流成河,有風呼呼的從洞中穿過,一呼一吸之間,都帶著刺痛的寒意。
半晌,他極力壓抑下哭泣的衝動,笑了笑:“我真慶幸,你的心髒在右邊。”
衛令姝也笑著說:“所以你不用內疚了。”
他是知道冤枉了自己,背負一條人命,心裏不好受吧。
晏昇眼眶泛起了紅,搖搖頭,聲音帶著一點哽咽:“不是內疚……”
怎麼可能是內疚?
內疚不會讓他在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像是著了魔般,不受控製反複的回想著自己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翻來覆去的回想,才發覺兩人之間的時光簡直是少得可憐。
一遍遍自虐般的想啊,想啊,直至那一幀幀畫麵深入了血肉骨骼。
衛令姝不管是什麼,都與她無關。
“走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走進屋裏,繼續開始未完的工作。
晏昇跟著進去,撲麵而來的異味讓常人避之不及,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既然老天給了他機會重新來過,從現在開始了解她的生活,她的一切,還不晚。
此刻衛令姝正專心配置著防腐的藥水。
這是萬爺爺的獨門秘方,比福爾馬林效果還好。
她沒有理睬跟進來的晏昇,這個男人對自己已經沒有影響。
或者說一旦投入工作,她就心無旁騖,這是對死者的尊重。
這些不能落葉歸根的孤家寡人們,要是落到一般的入殮師手裏,大多是草席一裹便隨意掩埋的。
他們更喜歡上門給死者入殮,尤其是大戶人家。
人啊,要想死得好看一點,還是要有錢。
老萬頭卻不是這麼想,大約是他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所以對這些客死異鄉和人和沒人管的乞丐流浪漢,多少有點同病相憐。
入殮這些人,每年政府機構就打發些微薄的補貼,誰會願意浪費時間在這上麵呢?
老萬頭就會細致的對待,像是對待那些付了錢叫他上門去入殮的屍首。
“其實我更喜歡跟這些不會說話的家夥待在一起。他們不會看不起我們。”老萬頭常年不見光的臉上帶著點讓人悚然的陰氣,眯眼磕了磕煙槍。
多牛氣、多呼風喚雨的人都免不了這一遭,皮膚青白、血肉僵硬地赤著躺在那裏,甚至有的還殘缺不全,在他們最看不起的晦氣之人麵前,沒有尊嚴、喪失一切。
小令姝坐在馬紮上,“要是他們還活著,也會看不起我們。”
她從小在這裏長大,對著滿屋子的屍首都習以為常了。
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附近的小孩子罵她是個半鬼,才覺察出有什麼不一樣。
明明誰都會死,都會需要用到入殮師,怎麼就嫌棄起他們來了?
天天接觸死人又如何?哪個死人不是大喘氣的活人變來的?誰還不會死來著?
他們跟晦氣的死人也就是一口氣的區別罷了。
“所以啊,很多人閉著嘴、閉著眼的樣子,順眼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