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寒氣散去,這才露出車廂裏的人來。
眉如遠山,眼若寒潭。挺鼻薄唇,鬼斧神工!
三伏天裏,卻著一身錦衣黑袍。墨發及腰,黑玉簪歪插發中,袍擺無風自動。不羈中透著說不出的冷凝。
真是一身黑,再也找不到其他色彩。像他這個人,冷而寡淡。
隻那雙眼,仿佛能夠看透人心。淡淡掃了一眼駝背老叟安九,“你跟我來。”便背手從容優雅,徑自從後門進了小樓裏。
“二爺,您吩咐的事情,屬下正在物色人選。”簡竹樓三樓一間房裏,安九駝著背,跪在一身錦衣黑袍的男子麵前。
二爺抬手打斷安九:“不急,此事你先放著,淮安府你熟,我要你先去替我辦一件事。”
“二爺盡管吩咐,屬下竭盡所能在所不惜。”
“黑玉簪,”二爺修長指骨,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墨發之中的黑玉簪,“我丟了一枚黑玉簪。”男子緩緩抬起眼皮:“安九,我要你去小淮鎮附近,替我找回丟失的黑玉簪。”
安九一聽,拱得高高的駝背一顫……二爺丟了黑玉簪,這還得了?誰都知道,二爺簪發隻愛用黑玉簪。府中除了各式各樣的黑玉簪,從不見其他簪子。而況二爺的黑玉簪上雕刻著印記。
想到此,安九一凜,肅然說道:“二爺,黑玉簪萬不能被有心人拿去,否則恐對二爺不利。屬下這就去安排人手,務必盡早把二爺的黑玉簪找回來。”
“嗬嗬,一支簪子,就能夠對我不利的話,怕我早就囚衣入獄了。”二爺輕嗤一聲,睥睨一眼安九:“我的東西,不是誰都有資格拿的。”
“是,二爺說的是。二爺能耐,怎會怕一簪子誤事。二爺尊貴,二爺的東西怎麼是其他人拿得起的。屬下這就安排人手去找。”
二爺揮揮手,“你下去吧。”
小淮村
連鳳丫看了一眼正在井水邊打水的連大山。
連大山打了一桶子水上來,身上衣服也沒脫,反正大夏天的身上也就一件粗布衫子,和條短褲衩子,他直接抱著桶子就往身上衝涼快。囫圇洗個涼水澡,驅散幹活一天的暑熱,他覺得痛快。
連鳳丫拿個爛了條腿的小木凳,坐在門口,看著連大山若有所思。
這幾日洗澡是個難題,在現代各種高科技發達的地方生活了二十來年的生活習慣,豈是來這個窮山僻壤三兩天就能夠改變的。
她身上癢癢,想洗個熱水澡都成了奢侈,誰叫這家裏,窮的快揭不開鍋。
不遠處,萬氏的身影躍入眼底。
人沒到,聲音倒先傳了過來。
“鳳丫,娘摘了野菜,咱今天吃野菜湯。”
不遠處,萬氏的聲音剛剛落下,連鳳丫額頭上就出現三條黑線……又是野菜湯。自她醒過來,也有二三日了,記憶最深刻的一句話竟然是萬氏這句“鳳丫,娘摘了野菜,咱今天吃野菜湯”。
日!
忍不住心裏頭狠狠咒了句髒話!……也別怪她粗鄙,你要是天天頓頓都吃野菜湯,哦,還不加鹽不放油,喝一口,碰一嘴泥渣滓。大約罵出的就不是一個字,而是“三字經”了。
又看一眼萬氏手中的野菜,連鳳丫額頭上青筋鼓動……她對“野菜”這玩意兒,敬謝不敏!到現在,她這嘴裏,還一嘴的泥土腥子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