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還在堂上坐著,底下的卻各自表情不一。
自然,官堂之上,都是修煉得當的老狐狸。
不是老狐狸的,也正在朝著這個目標修煉。
今朝早朝就著一個從五品官職的鴻臚少卿風月之事彈劾,不免有些讓人多想。
但誰也沒有料到的是,這位剛剛被陛下提拔為從五品的鴻臚少卿,在這樣一番言辭犀利多位禦史言官齊齊彈劾的重壓下,會是這番反應。
新上任的這位鴻臚少卿,很少在早朝的時候說話,更沒主動上奏。
坊間又傳這位陸家三子為人紈絝,眾人隻以為這位陸三郎會大鬧金鑾殿。
此刻見他雖言辭有些莞爾,卻也沒有像他們想象那樣大鬧早朝,大殿上鬧出笑話。
為首彈劾的禦史言官那張生得方正的臉肅穆著,對著陸嵐一個同僚之間的禮數之後,言辭犀利道:
“陸少卿此言差矣,為官者,修心修身,方能品行端正。若品行不端正,如何得萬民敬仰?”
陸嵐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滿臉委屈:“上官所言極是,隻我朝並沒有嚴禁為官者不能風月灑脫,下官不知,陸嵐不過是去了一趟淩霄閣,怎麼就品行不端了?”
那言官冷哼一聲:“若隻是進淩霄閣,那你說,我等今日何必奏請陛下多多管束陸少卿?”
陸嵐“呀”的一聲,兩手一攤,很是無辜:
“大人問下官?下官怎麼知道幾位大人們為何今日早朝彈劾下官?”
“你狎妓!”那言官冷眼看他:“堂堂主宴請外賓的鴻臚少卿,對一女子施暴用強,此等行徑,人人可唾棄!”
陸嵐一臉驚恐,忙推說:“此等下作之事,下官萬萬不敢!”
話畢,轉身對著大殿之上的老皇帝,一撩官袍,雙膝重重一跪,又是深深一叩首,他上身伏在金鑾殿光亮可鑒的地磚上,滿是委屈:
“陛下,您可要為臣做主了!
為臣雖年少輕狂了些,可律法之事,卻不敢犯啊!”
陸嵐聲聲喊冤:
“陛下聖心裁定,請陛下為臣做主,徹查此事,還臣清白!”
此話畢,上身依舊還伏在地磚之上,卻一扭頭,滿麵倔強堅韌,神聖不可侵犯,道:
“大人!下官不知您從何道聽途說,但下官要和大人說的是,清者自清!”
“事實如此,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洗脫你對女子施暴的無恥行徑!”
陸嵐遇強則強:
“這話,下官送給大人了!任大人您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抹黑下官的清白!”
“你!”那人沒料到,陸嵐此刻反咬他一口,吹胡子瞪眼道:“陛下……”他一轉首,對著金鑾寶座上的皇帝道。
話未出口,
老皇帝一臉慈和的模樣扮起和事老:“好了好了,朕當是什麼國情國事呐,”老皇帝笑得和藹,那彈劾陸嵐的禦史言官之中,其中幾人卻是麵色一變……天家這話聽起來似乎不著緊,卻字字犀利啊!
天家問是什麼國情國事那麼著緊,就是在點他們這些人,放著國朝國事不管,卻逮著一個年輕官員的風月之事不放。
若論平時,這些禦史言官能把這句話雞蛋裏挑出一百個骨頭,然後舌燦蓮花把對方懟得爹娘都不認識,並且自己還能夠保持著鐵骨錚錚威武不能屈的正義凜然。
可,這次的“對方”是一朝天子啊,是甲方爹爹啊……
於是,雖然這些平日裏嘴皮子抹了油溜得跟什麼似的言官們,隻能變了變臉色……誰也不是睜眼瞎,天家這是準備和稀泥了。
為首那位禦史言官臉上出現一刹那的不甘,一閃即逝,心裏卻七上八下起來……天家莫不是已經看出什麼來了?
否則,官員對女子施暴,這已經觸犯律法,這樣的事情,但凡放在明麵上來說,天家也不能就這麼不管不顧遮掩過去吧?
那邊,老皇帝慢條斯理道:
“幾位愛卿也是聽到了,陸少卿說了,絕沒有此事。”老皇帝看似渾濁卻矍鑠的眼,在下麵眾多官員身上一一劃過,最後落在為首那言官身上,
“愛卿是不是聽了誰的讒言啊?”老皇帝平和地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