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笙和百裏驚瀾聽罷後都久久未能說話,她長長歎了口氣,風靈露在沈雲飛最落魄無助時出現,施舍一飯為他指引方向,而沈雲飛也在風靈露最難堪卑賤時幫助了她,兩人都看過了對方最狼狽的樣子,卻都初心不負。
江餘笙明白過來,沈雲飛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風靈露複生,他隻是後悔自己沒有在張員外府上找到她時便將她帶走,他是懷著這份悔恨活到了現在。
“沈捕頭,你收手吧,你既然當年沒有帶走她,現在仍然不能帶走她,她已經死了啊!”江餘笙忍無可忍的說。
沈雲飛整個人像完全瘋癲了一樣,提刀直指他們,“不,她沒有死,她就站在我麵前,她可以呼吸,有心跳,我可以摸得到她,她沒有死!”
百裏驚瀾嗤笑了一聲,“自欺欺人。”
沈雲飛被他的話激怒,一刀向他揮來,百裏驚瀾的軟劍脫手,隻能翻身避開,力不從心的躲避他的刀刃,轉瞬衣服上又被劃破兩道刀口。
江餘笙急得團團轉,為了轉移他注意力喊道,“沈捕頭,你不殺張員外了嗎,怎麼改成對他動手了!”
“你們今晚都要死,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他既然想早點上路,那麼我就成全他!”沈雲飛冷冷道,手中動作不聽。
眼見百裏驚瀾就要被斬於刀下,江餘笙沒得法子,從懷中掏出一張空白符紙,咬破自己的中指,在上麵寫下一串複雜的符咒,她閃身到風靈露身後,一把貼在了她的後背上。
風靈露身體一震,翦水般的雙瞳像被墨浸染,變成黑色的瞳孔。江餘笙的中指上有一條紅色的細線連接到風靈露後背的符紙上,那是她源源不斷正在流出的心頭血血,可以短時間控製魑魅魍魎的心智,可這樣做會讓她流出太多心血,原本她就氣血兩虛,這樣做無非是在同歸於盡,如果君離塵在肯定不會讓她這樣胡來。
她一想到君離塵,覺得心上更痛了。這個啞巴究竟死到哪裏去了,等事後他再回來,自己一定饒不了他,讓他掃三天三夜的院子,劈三天三夜的柴!
風靈露被江餘笙控製住,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她亮出手裏那把小刀,刺向沈雲飛的肩胛骨。
沈雲飛正要對百裏驚瀾動手,突然感到身後刺痛,他剛要將刀鋒回轉,結果發現身後之人是風靈露,立刻停下了手。他看到風靈露眼眸完全變了顏色,朝江餘笙怒道,“你做了什麼?”
江餘笙斬斷自己心頭血和風靈露的聯係,掐住中指不讓它再往外流血,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勉強開口說道,“沈捕頭,你聽我一言,不要再殺人了,你看看你身後的風靈露,你還能認出她來嗎?風靈露品行高潔,即使別人冤枉她誣陷她,她也懶得與那些人計較,她不是不會報複,她是不屑。而你如今所做的,真的是她的意願嗎?她會樂意看到你的手上沾染那麼多條人命嗎?你這麼做不是在幫她,是在害她!”
沈雲飛被她這一席話震到,如平地驚雷般在他的腦海裏炸響,他這些年來隻想報複張員外一家,複活風靈露來救贖他自己,卻從未想為風靈露自己的意願。她如雪般純潔不染,是否真的願意做這每日靠吃人肉而活的鬼魅。
“恕我直言,這金水鎮外的河水流向緩慢,河中央深約數丈,最適合滋生冤魂水鬼,風靈露若是自己戾氣深重不是沒有機會轉為怨鬼的,可她到死時想的都是要保全沈捕頭你的名聲,你如今為了她自毀前程,她是不願看到的。”江餘笙又道。
沈雲飛看向身後目光寧靜的風靈露,她現在已變成魅,自己的心智隻剩下一絲一毫,剩下全部是沈雲飛灌輸給自己的仇恨,帶著往日的記憶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他抬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臉頰,明明還是當年雪夜裏初見時的容顏,明眸依稀,如畫眉眼,這是她,卻也不是她。
江餘笙歎了口氣,在他心上最後一擊,“我不知你從何處學來這養魅之法,但那人絕對沒安好心,養一隻魅要殺百人千人不說,她屍身所在之處會吸收附近的所有冤魂,這就是為何二夫人死狀淒慘,但毫無怨氣的原因。風靈露死於金水河中,我曾去河邊查過,那條河由西向東緩慢流下,沿途經過數十村落鄉鎮,如果這些人長期飲用這河中之水,輕則腹瀉生病,重則喪命。”
沈雲飛頓時睜大了眼睛,身體向後退了兩步,“怎會……怎會是這樣?”
“趁現在怨氣彙集的還不夠,殺了這隻魅還來得及,再晚的話,恐怕就真要殃及百姓了!”江餘笙急切的說。她心中也沒有把握沈雲飛會親自動手再‘殺死’風靈露一次,但從她認識的沈雲飛來看,他不是這種隻為自己不顧大局之人,他心中有仁義有忠心,所以才會聽風靈露的話進朝為官,之後所做的事,完全是失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