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爺素日在族內甚有威信,他一說,眾後生也就住了手,劉管家躺在地上,隻是喘氣,身上穿的新衣,早撕破了,兩眼烏青,牙齒也被打落一個,哪還有半分借了主人的勢的英氣。
媒婆急忙上前,幫他擦著臉,又央人要來白開水,喂他喝下去了,這才攙扶了他站起,媒婆見這樣情形,想來也是娶不走新娘了,對三奶奶道:“奶奶,你好自為之,我回去回了劉老爺再來。”
說著媒婆讓那些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轎夫把轎子抬上,空轎回去,吹打手止了吹打,媒婆叫個吹打手在後麵扶了劉管家。
林太公見這邊走了,對二叔公道:“二哥,那邊既已走了,今日既是吉日,何不讓他們兩完婚?”二叔公坐在椅上,樂的張開那沒幾顆牙的嘴:“好極,好極。”說著就招呼眾人,要他們把這裏收拾出來,好拜天地用。
三奶奶這時大哭起來:“你們這些挨千刀的,看不得我女兒得了好處,一個個隻來攪做甚?”王氏上前勸她,再說劉家那邊也沒定局,匆匆完婚,卻不是好事,笑著道:“二叔,侄媳婦說句不知進退的話,雖說是大伯在世時定下的,卻也要遣媒人來,完了俗禮,才好過門,這樣匆忙行事,豈不落人話柄。”
林太公點頭:“這位奶奶說的正是,我這就帶了孫子,回去遣媒人來,行禮下聘,讓孫媳婦風光過門。”宋三上前道:“這女兒是我的,難道我做不得住?我說嫁誰家,就是誰家,林家那事,休再提了。”
三奶奶也舍不得到手的富貴就此飛掉,抹一抹淚,幫腔道:“就是,都說定了,要嫁劉家,豈能背盟?”王氏見他們不愧夫妻同心,暗地咬牙,還想再說,誰知外麵就傳來聲音:“這卻是怎的回事,你家要悔婚?”
那被打的劉管家,這時在前麵迎著人進來,媒婆跟在旁邊:“老爺,你瞧瞧,這家子人,卻是往哪裏尋?”王氏一看,來的就是劉大智,自從劉大智回了家,這有七年了,王氏還是頭一次見到,見他比以前發福許多,也穿了幾件好衣裳,不似初來宋家,是補丁衣裳,看起來也是堂堂一貌,想來穿了衣冠,坐在堂上也是官員一名。
旁邊跟著的人,卻眼生的很,劉大智沒料到堂屋裏麵這麼多人,一眼就看見宋大爺夫婦,想起當年宋家對他的好處,也不免臉紅了一紅,宋三夫婦見了劉大智,雙雙撲過去,三奶奶哭道:“女婿,我們定是想把女兒嫁你的,誰知今日跑出這樣一個人來。”宋三往林承祖在的方向一指:“說什麼我家和他家有婚約,要告我們。”
宋三見了當官的女婿,感到麵上也有光輝,聽見自己娘子這樣說,連連點頭:“女婿,誰不知道我家女兒許了你。”劉大智聽了他們的話,笑道:“既如此,是不想賴婚了?”宋三夫妻連連點頭,劉大智正打算再說,誰知旁邊傳來輕飄飄一句:“賴婚?那不是你劉家才做的事情?”劉大智被人這樣揭穿,這屋裏的人,有一多半,卻是他當年在宋家處館之時,見過的,比不得那些陌生人,臉上熱辣辣起來。
隻是還要擺擺架子,對宋三夫妻道:“既定了這邊,何不讓令愛上轎,完了婚事。”宋三夫妻滿口答應,林太公冷眼瞧去,見跟來的那一人,微微皺眉,排開眾人,走上前對那人施禮,那人既懂禮數,見老人家給他施禮,忙拉住他。
林太公問道:“敢問是什麼官員?”這人一揖:“下官乃新任府同陳溫良。”林太公點頭又問:“今日所來何事?”陳溫良看眼劉大智,遲疑沒答,林太公手一擺:“不消說,我已知道了,你既是本府官員,這裏的事,你自然也管的,今日,就告宋三夫妻賴婚一事。”手就往宋三夫婦一指。
宋三夫婦聽了這話,大驚失色,齊聲道:“我們可沒賴劉家的婚。”林太公瞪著他們:“告的是你圖賴我林家的婚事,還把已訂婚的女兒,嫁去為人妾一事。”劉大智見這樣,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傳出去,對自己名聲也有礙,自己大舅兄,可是屢次帶信,要自己在鄉裏多做些美事,好備日後起複之用。
青玉卻是自己娘子親口許的,讓他納的,故此還鄭重其事,也下了禮物。見陳溫良臉上有遲疑之色,劉大智想起自己這位同年,曆來都是極講禮數的,雖知道他不會說出去,隻是,未免有些懊悔,不該在路上遇到時候,想著有個現任官員壯色,把他拉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