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紅了眼,真覺得眼眶有血在湧動,一個勁兒發燙。她氣喘籲籲,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被薄涼的雨水刺地生疼。
得再快一點,再朝前趕。
她咬住下唇,眸光逐漸變冷,變得陌生……
這時,有人遞給她一塊手帕,似是貼身之物,碰到她臉時,還有脈脈蘭花香。
她接過了,企圖順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看清物主的臉。
但那人已撐著黑傘,擋住了眉目,隻依稀看到了他漠然的眼神。
黎陌備受打擊,肩頭削瘦。他穿著深黑西服,像是一道孤孑的影子,與四周景物格格不入。
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這個男人,融入淅淅瀝瀝的雨中。
淩月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她氣喘不上來,撫著心髒,急迫地喝了一口水。
又夢到他了。
淩月又夢見了父親。
瞎想什麼呢。
她再度閉上眼,這一次想到的卻不是父親,而是那個少年的眼睛——眼尾內斂而狹長,眼底蘊含星辰大海,又陰密,又深不可測。
這人的臉漸漸清晰,這是和父親一樣的臉孔,這人就是黎陌。
淩月睡不著,索性起來看書,最近她愛好上了看書閱讀。
她點開工作郵箱,發現一條陌生的訊息,是一張手寫信的掃描件,用吸墨軟頭鋼筆寫的,字跡清瘦孤拔,筆鋒淩厲。
上麵寫著——“淩月,你好。我想和你的工作室簽一次短期的合約,價格你定。”
價格她定?這位客人不怕她獅子大開口嗎?又或者說,他要辦的事十分棘手?
淩月回:“能先問問是什麼事情,我們再談合同嗎?”
“我想知道一名連環殺人犯的犯罪心理。”
她目瞪口呆:“把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真是夠任性的。
而且還不樂意將凶手交給警方,這算是包庇真凶嗎?
不對,也不算。那個人和警方有聯係,應該是在對方默許之下行事的。
不管出於哪方麵,餘念都倍感好奇。
她斟酌著,敲下鍵盤:“我工作時,需要包吃包住,而且不經我允許,不許問我任何有關案件進展的事情,三天後,我才會給你一個結論。這樣可以嗎?”
“好的,但我也有條件——如果三天後,您什麼都沒查出來,那麼不但要償還三天的房租,還要支付所有食物以及使用過的物品的費用。”
餘念皺眉,這人夠摳的。但還是了然勾唇,胸有成竹地回了個——“沒問題。”
然而,在她抵達的第一天,就傻眼了。
這個時候,她臨陣退縮,會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思及此,餘念穩下心緒,大步流星地走進這間坐落在深山的複式小樓。
門口有用人在裁剪樹枝上泛黃的葉片,一見有人,就彬彬有禮地鞠躬,微笑,遞出一張字條:“歡迎您,餘小姐,沈先生已恭候多時。”
“沈先生?”她逐字逐句呢喃,對用人不說話,反寫字感到好奇。
不知為何,餘念的後脊有些發涼。這個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怕用人平日走漏風聲,才割了她的舌頭,抑或僅僅是因為善心大發,給無法言語的殘疾人一個工作的機會?
不管哪種,這個男人都格外與眾不同。
餘念心裏犯嘀咕,踩著中跟的涼鞋,小心翼翼走進屋裏。
現在是傍晚時分,庭院裏傳來婉轉清靈的鋼琴曲。這是Richard 的《夢中的婚禮》,曲調悠揚,適合休憩。
走道上有一張藤椅,上麵躺著一個男人,具體五官,餘念並未看清。
出於禮貌,她低頭斂目站在簷角靜候主人家的吩咐。
時間如白馬過隙,流水般消逝。
一分鍾、兩分鍾……過了足足一刻鍾,也沒有人與她對話。
餘念按捺不住了,她朝前邁步,卻看見原本一動不動的男人徐徐抬起了手——他的膚質很好,白到近乎病態的地步,骨節削瘦、分明,指尖被燈光打上一圈薄薄的光,吸引住她的視線。
男人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餘念不敢輕舉妄動,直到鋼琴曲一直演奏到尾端,戛然而止。
“完整聽完一首音樂家的作品,是人人都該銘記於心的禮節。”男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緩緩起身,從暗處,走向了餘念。
餘念點頭致意:“你好,我是餘念,是前幾天約好的測謊師。”
“你好,我叫沈薄。很高興認識你,餘小姐。”
餘念從他的話中快速分析這個男人的性格,得出結論:他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說的是“我叫沈薄”,這說明他為人謙和禮貌,並不冷漠倨傲。而她因為在這一行內業績突出,所以一時鬆懈就自傲地自稱“我是餘念”,覺得所有人都該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