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談事兒的地方,還是上次那家米線店。
矛毅掀簾子進去,駱平一身灰色棉運動裝,已經在等。
還是上次的桌位,矛毅在他對麵坐下,點完單,道:“你這一身穿不少年了,還暖和麼?”
“暖和,怎麼不暖和?這衣服是大佬送的,我記得剛流行運動服那會兒,當時看見外邊掛著的那衣裳,哎喲可稀罕了,簡直稀罕壞了,二話不說就跟大佬支錢買。”
“支錢?幹嘛支錢啊,你一個堂堂二當家,還缺一身衣服錢?”
駱平笑嗬嗬地倒茶,“你不知道,你平哥年輕那會可是個情子,有點小錢就拿給妞兒補貼家用,有點錢就救濟街邊女性。這錢啊,平常都用不完,偏偏一到要關鍵時刻就拿不出來。後來大佬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我喜歡運動服,抬手就給我買了。你別看衣服款式老,早年的裁縫實在,料子都是撿最好的,衣服穿十幾年都不壞,哪像現在那些亂七八糟的淘寶款,那都什麼呀,穿不了幾次就爛了。”
米線端上桌,拆開筷子,吸溜著開吃。
二人斜對麵坐,吃了幾筷子,矛毅叩叩桌子,說:“淬金經理室裏頭有個保險櫃。”
“保險櫃?”半根米線咬斷在嘴裏,駱平抬頭,激動地問矛毅,“她的?”
“嗯。我有直覺,那個保險櫃裏裝的東西不簡單,隻要把它打開,說不定就能查到當年的真相。”
“真的?!那你知道怎麼開麼,用不用兄弟幫忙?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矛毅放下筷子:“平哥,我跟你談個交易。”
駱平直覺他要說晉妤的事,錯開視線,搪塞:“咱們難得不見一次,吃飯就吃飯,不扯那麼多閑話。”
矛毅不吃這套,不管人接不接受,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一直對大佬的死耿耿於懷,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和你做一筆交易。隻要我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你就放過晉妤,再不找她麻煩。”
“瘋了,你是瘋了。”駱平搖著腦袋,無話可答,隻做感歎。
“我沒瘋。平哥,我既然來,就沒想過無功而返。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她既然跟著我,就沒道理無名無份。”
駱平忍無可忍,狠狠一拍桌子,將砂鍋掃落在地。
砂鍋摔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裏頭的湯汁米線沒了瓷器束縛,馬上沿著腳邊漫成一片。
店裏吃飯的客人受了驚嚇,雖紛紛端著碗往牆角縮,目光仍不忘在兩個男人身上徜徉。
駱平氣壞了,不顧顏麵,指著矛毅就罵:“你非要這樣是不是?!大佬是怎麼對你的,我是怎麼對你的,大家流血流汗這麼多年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你不好好領著兄弟們發展,反倒一頭栽死在一個女人身上了!”
“平哥,我沒想過拋棄大夥。”
“你這不是拋棄是什麼,你明知道規矩,娶妻不娶仇,還把這麼個女人領進門……阿毅,算平哥求你了,別讓大家失望,行麼?”
矛毅看著他,一雙眼漆黑堅定,不說一個字。
駱平看著他長大,他這副表情代表什麼意思,不用說也明白。
心裏的火一點點著起來,又一點點自己熄滅,駱平說不出自己什麼滋味,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耳邊好像有一道聲音,極其冷漠,極其失望,那是成榮站在他身邊,質問他:你到底怎麼教的阿毅?這麼些年,他怎麼淨學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駱平回不上話。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倔強的小孩變成了一個硬的像石頭一樣的男人。也許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苗頭,隻不過他從沒放在眼裏,所以它就這麼在旁人的餘光裏慢慢長起來,膨脹,爆發,融進血管裏,它一直都在,隻是時機不對,所以他一直不曾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