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半凡已經忘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東院裏去的了。
好像是由白玉扶著，又好像是自己跑著回去的了。
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是思考不起來的。太陽穴突突地疼痛著，疼痛順著脊骨一直向上蔓延，徹底地將整個身子都給席卷進入了疼痛之中。
虞半凡想，若是自己一個不小心，怕是會失足摔上一跤也是可能的了。最好是摔上一跤的了，最好還是磕到石頭等等物什上，要麼把自己給摔死，要麼把自己給摔到失憶最好了。
我啊，已經是不想要再去記起這些人慘死的樣子了，我已經快要被折磨到發瘋的了。
虞半凡像是失去了魂魄了一樣，一路上都是不曾說一句話，麵色慘白的不見半點血色，一旁的白玉瞧著虞半凡的模樣欲言又止了幾次，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都給咽了回去。
該去問點什麼呢，娘娘這副模樣，自己心裏頭都是知道原因的。更何況這次太子著實是做的有些過頭了，盡管自己已經在太子身邊服侍了十幾年的光景，可是這副樣子卻是第一次見著了。
以往太子也是會殺人，而且會極其血腥的殺人。可是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子，逼得兩個興許先前真真相愛過的人，自相殘殺。
白玉低低歎了聲氣，緊緊跟著虞半凡的腳步，一路回到了東院。期間她瞧著虞半凡好幾次險些摔著了，皆是要伸手去扶住時，虞半凡卻又是腳步邁開跑的飛快，似乎是在回避著白玉的攙扶一樣。
如此的樣子，倒是讓白玉愈發的擔心了起來。
娘娘上一次被太子給罰杖刑的時候，都是不曾有著這般的神情的。這麼一個月的時光過去了，瞧著娘娘好不容易是快要適應這太子府的生活了，好不容易是要對太子的排斥心減少些的了。可是卻偏偏成為了現在的這樣子。
該是如何是好呢。
白玉試圖琢磨出個法子來，可是卻如何都是琢磨不出來的，隻得暗暗決定著等下要抽個時間去找一下向陽，探聽一下太子那邊的消息了。
可是虞半凡哪裏知道白玉的這些小心思，她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幕幕血腥至極的場景，都是傅和同眉梢間那不見半點人性的殺意，都是那被小廝握在手裏捏著的眼珠。
光是想到這些，虞半凡便是腹中一陣陣難受，胃酸不停地朝著喉嚨處湧上。
待虞半凡一回到東院，她便是扶著院中最大的那棵桂花樹一頓嘔吐，恨不得要將自己的脾肺都給嘔出才肯罷休似的，瞧的一旁的白玉著急的直跺腳。
分明娘娘腹中已是沒有什麼能夠嘔出來的，這些日子一直不曾好好的吃過飯，今兒個原先是要去後廚那邊道謝完後便將湯藥送去翠竹園回來用膳的，可是偏偏卻出了這檔子的事兒，娘娘又哪裏來的心思用飯呢！
虞半凡拚命摳著自己的喉嚨，仿佛那裏頭有著什麼極其惡心的東西似的。可是虞半凡自己心裏又是何曾不明白的呢，自己的胃、喉嚨裏頭，什麼東西都是沒有的，甚至已經連半點食物的殘渣都是沒有的了。
可是隻有腦子裏回想起那副場景，這胃裏頭便像是有著無數的小蟲子在蠕動著，蠶食著自己的內髒，要將自己給拖入那無盡的深淵裏頭似的。
“呀！”白玉一聲尖叫，忙上前製止住虞半凡自殘似的行為，卯足了力氣抱緊了虞半凡，近乎是嚎哭地喊道，“娘娘可是別再摳了啊！娘娘瞧著這胃裏頭哪裏是有著髒東西的了呢？這已經是嘔出血來的了啊——”
虞半凡的意識這才稍稍的清楚了些，瞧著自己身下的那一灘汙穢之物裏頭，已經滿是血跡斑斑了。
喉嚨一股甜膩血腥的味道，唇角也是不停地滲出點點鮮血來。
虞半凡瞧著自己的這副模樣，卻是冷笑了一聲，眸中神色轉變成點點無奈之情。
“白玉，你告訴我，我究竟是不是被束縛在地獄裏了呢？”
“我是大夫啊，可是為什麼偏偏，自從我嫁到了太子府裏後，我就不曾再救過人了呢。”
白玉想要出言安慰些什麼，可是絞盡腦汁都是搜刮不出什麼安撫的話語來，隻得緊緊地抱著虞半凡的身子抽泣著，不停地重複著一句，“娘娘不要這樣，娘娘你不要這樣子了”
虞半凡想要笑著安撫白玉兩聲，可是當她扯起唇瓣時，眼眶卻是兀地酸痛，那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不停地滾落進自己的脖頸中，滾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打濕了虞半凡和白玉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