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不上經曆過人生大風大浪的李秋白,心態雖不如那些沉浮如燒刀子烈的老人,卻也遠比同齡人多了那麼幾分閱曆和後知後覺,遇到危險和危險來臨的時候,總會有些征兆出現。
就比如現在,李秋白就感覺很不舒服,他不喜歡警車,警車的到來意味著罪惡,這種罪惡是兩麵性的。他更不喜歡熙熙攘攘的人群,華夏人都有個習慣,喜歡看熱鬧,喜歡圍觀,也許其中夾雜著一點同情與關心,但大多數卻抱著惡趣味的幸災樂禍。
學校這種日複一日學習的地方,造就了一批枯燥無味,想尋求刺激卻不得的年輕人,難得出現一場事故,首先想到的就是看看熱鬧再說,至於是死是活……說句黑暗的話,他們心裏更多還是偏向於死,死一個人在學校是大事,至少要封鎖好長一段時間不能上課,那多美滋滋,又可以在家睡懶覺了。
等李秋白好不容易擠到人群中,看到被警察劃下的一圈白線裏的情景時,早有心理準備的他還是臉色大變,上麵的肌肉不斷的抽動,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雙腿一陣發顫,差一點沒站穩。
地上歪歪斜斜地放著一顆頭顱,連接脖頸處的血絲早已凝固,看起來就像一個被硬生生扯掉腦袋的木偶人,死者睜大了眼睛,麵部扭曲,嘴巴張開,仿佛生前遭遇了巨大的痛苦與折磨。
最重要的是,死者李秋白是認識的。
303班的阿彪,那個易衝動,腦袋一根筋,卻沒多少壞心思的男孩。
記得當時林誌勇帶人到班裏挑釁,這個脾氣火爆的男孩當先跳了出來,雖然後麵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眼中卻沒有一絲屈服與討饒。
可惜,當時那熱血少年,如今卻成了一具屍體。
而身體還不知去向,隻剩下一顆頭顱,被幾百個人學生像看猴子一樣圍觀。
李秋白握緊了拳頭,全身顫抖,心中悲憤猶如難以描述,恨不得下一秒就大聲怒吼。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充滿了戲劇性,冷瞳剛來找自己幫忙,自己果斷拒絕,結果還不到十分鍾的時間,慘案就出現了。這到底能說是李秋白的報應,還是冷瞳太烏鴉嘴呢?
自掃門前雪,隻因為悲劇沒有發生在自己身邊,抱著得僥幸的心理,顧好自己就行。阿彪和李秋白沒有多少交集,最多就是打球的時候李秋白一個眼神,阿彪就傻嗬嗬地給他傳球,又一個眼神,就來了一記漂亮的接力扣籃。
雖然印象不深,但同學突然就這麼去了,而且“去”的樣子極其悲慘,李秋白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好像阿彪的死和自己有關一樣。
身旁鬧哄哄的人群,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他聽不太清,隻記得最後警察把學生支開,拿了一個透明袋子把阿彪的腦袋裝了進去,然後又和學校領導小聲說了些什麼,就開車離開了。
吵鬧的操場,頓時變得安靜起來,仿佛這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秋白看著揚長而去的警察,默默閉上眼睛,嘴裏輕聲念叨:
“阿彪,一路走好。”
……
……
303班。
每一張桌子上,放著一根蠟燭,燈已關上,教室裏隻看得到蠟燭微弱的光線,以及被照亮學生們悲悵的麵孔,李秋白也在其中,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是盯著桌子發呆。
講台,老劉把老花鏡摘落,眼眶微紅,用力抹了把臉,沙啞著嗓子道:“全體起立,為黃彪同學默哀三分鍾。”
嘩啦啦——
座椅翻動,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個空空的座位。
心中,默哀。
……
冰凍監獄。
雖然它有著這樣一個名字,但它並不是冰做成的。相反,為了時刻限製一些特殊的犯人,裏麵啟動了某種高溫模式,以至於李秋白走到門口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熱氣息。